第一卷 第708章 軟禁穆家(四千字)
楚知熠一路無言,隻是用臂膀支撐着喬念幾乎虛脫的身體,半扶半抱着她,沉默地走回偏院。
虎衛們默契地落後一段距離,不遠不近地跟着。
昏黃的燈籠在他們腳下投下搖晃的光暈,卻驅不散喬念周身彌漫的沉重絕望。
跟在後面的虎衛們看着喬念失魂落魄,腳步虛浮的模樣,心中都揪緊了。
五哥眉頭擰成了疙瘩,忍不住壓低聲音,語氣滿是心疼:“念念這樣子……怕是心都碎了。這次打擊太大了。”
二哥沉重地點點頭,聲音裡帶着一絲不忍:“她一心隻想着紫玉凝草救蕭衡的命,如今……唉,那小子怕是……”
三哥冷哼一聲,帶着幾分替喬念不值的氣憤:“要我說,念念就是心太軟!那蕭衡以前怎麼對她的?如今念念還為他這般牽腸挂肚,失魂落魄,值得嗎?”
七哥歎了口氣,眼神溫和中帶着理解:“三哥,話不能這麼說。念念是醫者,仁心是天性。别說蕭衡是她青梅竹馬,就算是我們這些後來認的哥哥,誰若有個三長兩短需要她救,她隻怕也會是這副模樣。她就是見不得人受苦,尤其是她在乎的人。”
衆人都覺得七哥的話有道理,紛紛沉默着點了點頭。
四哥的目光越過衆人,落在前方楚知熠沉默的背影和喬念無力倚靠的身形上,忍不住小聲抱怨:“大哥怎麼回事?念念都這樣了,他就光知道攬着走?一句寬慰的話都不會說嗎?木頭疙瘩!”
二哥“啧”了一聲,瞥了四哥一眼:“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大哥,他向來做的比說的多。這會兒你讓他說什麼?别難過?這種話說出來有用嗎?”
沒用的話,倒不如不說!
八哥摸着下巴,一副“情感專家”的憂慮模樣:“話雖如此,但光做不說也不行啊!女人心,海底針,總得有些體己話熨帖着。大哥再這樣悶葫蘆下去,萬一哪天念念遇到個會哄人的,三言兩語就被騙走了可怎麼辦?”
楚知熠耳力極佳,身後兄弟們刻意壓低的議論一字不落地鑽進他耳中。
他垂眸,看着懷裡喬念蒼白的小臉。
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,長長的睫毛無力地垂着,仿佛所有的生氣和希望都被剛才那間冰冷的密室抽幹了。
整個人輕飄飄的,倚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才勉強行走,像一片随時會被風吹散的枯葉。
一種名為“無措”的情緒悄然攥緊了楚知熠的心髒。
他覺得兄弟們說得對,喬念此刻是需要安慰的……
可,他該說什麼?
他向來不善言辭,那些溫言軟語于他而言,比最精妙的武功招式更難掌控。
喉頭滾動了幾下,終究還是歸于一片沉重的沉默。
不多時,一行人終于回到了燈火通明的偏院門口。
早已等得心焦的凝霜、哥舒雲和影七立刻迎了上來。
凝霜一眼就看到了喬念魂不守舍的樣子,心猛地一沉,哥舒雲也皺緊了眉頭,不由得開口問道,“怎麼樣?拿到紫玉凝草了嗎?”
楚知熠停下腳步,對着衆人搖了搖頭,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和沉重:“沒有紫玉凝草。”
這三個字如同冰冷的判決,讓凝霜和哥舒雲瞬間臉色煞白,眼中最後一絲希冀也熄滅了。
沒有紫玉凝草,是不是就證明,蕭衡必死無疑?
楚知熠不欲多言,隻想盡快帶喬念回房休息。
他微微側身,準備繞過他們。
“那……”一個略顯突兀的聲音響起。
影七上前一步,面下的目光透出幾分銳利,掃過楚知熠和喬念,語氣帶着一種不同尋常的急切追問,“禁地裡到底有什麼?”
楚知熠和喬念同時擡眼看向影七。
這問題在此刻顯得格外不合時宜,甚至有些怪異。
楚知熠的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。
而喬念雖然覺得疲憊不堪,但還是強打精神,聲音飄忽地答道:“隻有姚望舒留下的醫術。”
“醫書?”影七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,追問道,語氣更加急切,“那醫書呢?帶回來了嗎?”
喬念對這個追問感到一絲不解。
她搖搖頭,聲音帶着濃重的倦意:“都是刻在石壁上的,帶不回來……影七,你為何如此在意那些醫書?”
影七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态,立刻垂下眼簾,掩飾住眼中翻騰的情緒,低聲解釋道:“屬下隻是想着……既是姚望舒留下的醫書,那或許就是藥王谷失傳的秘典。故而多嘴一問,請谷主見諒。”
他的解釋聽起來合理,但那瞬間的急切和此刻刻意壓制的姿态,卻像一根細刺,紮進了楚知熠敏銳的神經。
喬念此刻心力交瘁,蕭衡無救的絕望如同巨石壓在心口,讓她無暇也無力去深究影七這反常的追問。
她隻覺得累,鋪天蓋地的累,隻想躲進一個黑暗的角落裡,什麼都不理。
她微微掙脫了楚知熠的攙扶,聲音輕得像歎息:“我累了,想休息。”
說罷,不再看任何人,轉身,拖着沉重而虛浮的腳步,一步一步,獨自走向那間黑暗的卧房。
楚知熠的目光追随着她消失在門内的身影,又緩緩移回到影七身上,那深邃的眼底,翻湧着無聲的探究和一絲冰冷的警惕。
影七對上楚知熠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,心頭猛地一凜,仿佛被無形的冰錐刺中。
他也明白自己方才的追問太過急切突兀,已經引起了楚知熠的懷疑和警惕。
幾乎是條件反射般,他微微低下頭,避開了那道極具壓迫感的視線,将眼底翻騰的焦灼與不安盡數掩藏在低垂的眼睑之下。
就在這時,凝霜忽然上前一步,巧妙地隔在影七和楚知熠之間,語氣帶着刻意的輕松和關切:“哎呀,影七,你的傷還沒好利索呢,大夫說了要多靜養,别杵在這兒吹風了,快回去躺着!”
她一邊說着,一邊不由分說地伸手推着影七的背,半強迫地将他往他暫住的廂房方向推去。
直到進了屋,關上房門,隔絕了外面沉重的空氣,凝霜才松開手,轉身看着影七,眉頭微蹙,壓低聲音問道:“你剛才怎麼回事?問東問西的,沒看見小姐和王爺那臉色嗎?尤其是王爺!那眼神……啧,都快能凍死人了!”
她想起楚知熠剛才掃過來的目光,仍心有餘悸。
影七背對着她,走到桌邊倒了一杯冷茶,指尖有些發涼。
他沉默了片刻,才轉過身,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平靜,重複着之前的說辭:“沒什麼,隻是想着那姚望舒既然出身藥王谷,留下的東西或許不凡,是藥王谷的遺珍,一時好奇罷了。”
凝霜狐疑地看着他,顯然不完全相信,但此刻她更擔心喬念的情緒。
她歎了口氣,語氣帶着勸誡:“不管是什麼,都先别提了。小姐現在……心裡指不定多難受呢。心心念念的紫玉凝草沒了,蕭将軍那邊……唉。”
她頓了頓,語氣嚴肅了幾分,“你這段時日就安分些,别再問那些有的沒的惹小姐心煩了。剛才楚統領那眼神,你再多嘴,我都怕他忍不住把你舌頭給拔了!”
影七握着冰冷的茶杯,指節微微泛白,他點了點頭,聲音低沉:“知道了。”
他不再看凝霜,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心中的憂慮卻如同藤蔓般瘋長。
翌日清晨。
壓抑的氣氛籠罩着整個偏院。
喬念幾乎一夜未眠,眼底帶着濃重的青影,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。
她坐在窗邊,望着院中蕭瑟的枯枝,眼神空洞,仿佛靈魂都被抽離。
哥舒雲端着一碗熱粥進了來,見喬念這副樣子,不免歎息了一聲,這才緩步上前,柔聲勸着,“念念,不管怎麼樣,先吃點東西,總不能蕭衡那邊還不知什麼情況,你先把自己的身子熬垮了。”
隻是這勸慰的話,顯然沒什麼用。
喬念緩緩搖了搖頭,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,“我不餓。”
“不餓也吃些!”哥舒雲的語氣帶着幾分強迫,“吃完了就睡會兒,你們靖國不是有句老話說,這船開到盡頭了,橋就直了……”
說着,哥舒雲自己都覺察出了幾分不對勁。
為什麼船開到頭,橋就直了?
這兩者之間,有什麼關系?
喬念看着她被自己的話弄得滿臉疑惑的樣子,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,卻還是帶着幾分苦澀,“我沒事,隻是有些事,需要好好想一想。”
比如,蕭衡體内的蝕骨纏到底該如何應對。
沒有了紫玉凝草,她總得想些别的法子出來。
總不能,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蕭衡被折磨至死把?
哥舒雲還想再勸,卻不想,一隻信鴿撲棱着翅膀,精準地落在了窗棂上。
哥舒雲疑惑着上前,取下了信,轉身交給了喬念。
是沈越的信!
喬念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帶着不祥的預感,她幾乎是顫抖着展開信箋,上面是沈越那略顯急促潦草的字迹。
信中再次追問紫玉凝草的下落,字裡行間充滿了焦灼,最後一行字更是如同淬了毒的針,狠狠紮進喬念的心窩:“……蕭衡嘔血不止,氣息微弱如遊絲,恐難撐過三日!速取藥來,遲則晚矣!”
喬念猛地站起身,眼前卻一陣發黑,幾乎站立不穩。
巨大的恐慌和絕望瞬間吞噬了她僅存的理智!
“不行!不能再等了!”喬念的聲音帶着一種瀕臨崩潰的嘶啞,她攥緊了手中的信紙,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沖。
楚知熠一直守在門外,将她這樣沖了出來,便立刻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。
凝霜和幾位虎衛也聞聲聚攏過來,臉上都帶着凝重,“念念,怎麼了?”
“是蕭衡!”哥舒雲跟在喬念的身後,語氣焦灼,“蕭衡快不行了!”
聞言,楚知熠也是一驚,低頭看着喬念眼中那近乎絕望的擔憂,心被狠狠揪緊。
當即沉聲下令:“備馬,去二皇子府。”
一行人匆匆收拾,剛走到偏院門口,卻被眼前的情景硬生生攔住了腳步。
院門外,不知何時已悄然布滿了穆家的護衛。
他們身着統一的服飾,神情肅穆,腰懸佩刀,将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都嚴密封鎖。
為首之人,正是臉色同樣難看雜的穆尚雪。
他身後,還站着幾位面色陰沉,眼神銳利的穆家長老。
“念念……”穆尚雪的聲音幹澀,帶着深深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強硬,“你們……暫時還不能離開穆家。”
喬念的心驟然沉到了谷底,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穆尚雪,又看向那些如臨大敵的穆家護衛:“為什麼?!”
楚知熠陰沉着臉,冷聲喝問,“穆尚雪,你是什麼意思?”
穆尚雪避開了喬念跟楚知熠質問的目光,艱難地開口:“昨夜……族中長老們已親自入禁地……查驗過了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仿佛那幾個字有千斤重,“石壁上刻的東西……關乎我穆家百年清譽……茲事體大,在事情妥善處理之前,所有知情者,都需暫留府中!”
穆振江也在此時上前,聲音冰冷而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喬姑娘,禁地之事,乃我穆家絕密。在未确保消息不會外洩之前,還請諸位安心在此‘做客’。穆家自會以禮相待,但……也請諸位不要讓我們為難。”他身後的護衛們,手都按在了刀柄上,空氣中彌漫開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息。
喬念看着眼前森嚴的守衛,聽着穆尚雪和長老那冠冕堂皇卻冰冷刺骨的話語,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直竄頭頂。
穆家,這是要軟禁他們!
楚知熠眉眼微冷,一一掃過衆人,“所以,你們覺得,攔得住我們?”
話音落下,虎衛衆人齊齊上前,腰間長劍盡出,寒光乍現。
明明人數上并不占優勢,可那股肅殺之氣,卻逼得一種穆家護衛都不由得心頭一驚。
穆尚雪與穆振江也是一驚。
可穆振江并不打算退讓,他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驚慌,沉聲道,“我等自然攔不住王爺的虎衛。可這裡是棠京,虎衛若是膽敢在我穆家傷一人性命,我穆家保證,棠國與靖國明日便會兵刃相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