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0章 帝王之怒
甯伯擺擺手,轉身踏入府邸,與虞氏方向不同。
“你做什麼去?
”虞氏問一嘴。
甯伯沒扭頭,越走越遠,悠揚的嗓音帶着無奈從廊道的另一頭傳來——
“看書,備課。
”
虞氏微愣,忽然記起,先前陛下給他布置的任務。
陛下有意要在宮中開設學宮,将來孫子孫女必然是要在宮裡學習的,這倒是便宜了他,以後拿着公家的俸祿去教孩子們,俸祿倒是次要的,傳授功課的過程别提多開心了。
年年和阿魚要随謝姓的事,還未傳開,但府裡頭都是知道了。
段姨娘匆匆趕來,彼時虞氏已經心緒平靜地在榮和堂理賬了。
“夫人,您……沒事吧?
”段姨娘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。
虞氏擡頭,見到段姨娘,又想起裴徹流落在外的兒子,“先前你也給洛氏寄錢了吧?
”
段姨娘聽聞,雙手絞着帕子,讪笑道:“他們孤兒寡母的,我……也是于心不忍,到底是徹兒的孩子嘛。
”
虞氏皺眉,“你先前幾年貼補你家裡,早就所剩無幾,哪來的銀錢再去貼補洛氏?
”
“夫人,我寄的都是正經銀子,你放心!
”段姨娘急忙解釋,生怕被誤會了去,“我每月的月銀,再加上一些首飾和補品,總能剩下一些的。
”
“你緊張什麼,我又沒說不行,”虞氏瞥她一眼,見她最常戴的钗子也不見了,心中暗歎,低頭在賬冊上記下一筆,“老二就這一個孩子,即便沒養在家裡,也沒讓他餓死的道理,我與伯爺商量過,在徹兒歸家前,會每月給洛氏母子寄生活費,你就不必再插手了,否則等老二回來,還以為親娘受了虐待了。
”
段姨娘幾欲張口,直到聽見最後一句,忙擺手,“夫人真是說笑了,徹兒将夫人一直當做親娘孝敬的,可不敢生出别的想法。
”
“行了,我還不知道你嗎,你與老二有大半年沒見了,”虞氏呼出一口氣,望着門外的空氣,溫聲道,“這家中越發冷清了,也不知衍兒這會到皇宮了沒有。
”
到了。
剛到。
除李相、虞紹、鎮國公與輔國公主回了自家,其他人都跟着車馬進了宮。
沒錯,平陽侯也跟着了。
一行車馬于宮門處停下,按慣例,馬車是不能駛入皇宮的。
但太子不一樣。
有了陛下與太子的示意,紅木馬車一路從宮道駛入東宮。
謝桑甯上回入宮,還是皇後的茶話宴,這一回,同一條宮道,卻是不同的走法。
到了下一扇宮門處,謝玄沒再同行,而是直奔後宮找李皇後。
晉元帝親自将兒子、孫女送進東宮。
東宮很大,有單獨的議政殿,主殿供太子辦理公務、召見官員,議政殿後方是太子的藏書室,也作書房用。
議政殿與藏書室相對,中間是一個庭院,庭院的右側是長廊,左側是一面牆,此牆便是裴如衍奉旨要畫的壁,壁畫隻剩一角尚未完工。
穿過長廊,在藏書室的後方,就是太子寝宮,右拐再走一段路就是太子後宮,而謝桑甯要居住的長樂殿,便在其中,兩個孩子也與她同住。
晉元帝今天走了好多路,也不覺得腳累,一行人進了東宮的雅室吃茶,從裴家吃到東宮,晉元帝屢屢看向孫女,語氣懊惱道:
“都怪你父親傳信不準确,宮裡新制了許多四五歲小姑娘穿的衣裳裙子和首飾,這下大的小的都用不上,阿魚也得好些年才能穿到,待會兒,我讓内府重新準備你和年年阿魚的穿衣用度。
”
謝桑甯笑眯了眼,“祖父,其實我自己就是賣衣裳的,不會缺了衣裳穿,您放心吧!
”
“那不一樣。
”晉元帝招招手。
大太監懂事地上前,對她道:“公主放心吧,指定不給您穿宮外衣裳的機會,陛下還特意為您準備了另一處宮殿,目前已經清掃幹淨,就在金銮殿的邊上。
”
謝歡眉頭微蹙,看向晉元帝,“央央大了,不便居于前廷。
”
來來往往的,都是朝臣。
晉元帝無奈地笑了一聲,駁道:“你現在知道央央大了。
”
謝歡:……
被怼得啞口無言。
晉元帝接着道:“宮殿都整理出來了,老空着沒人氣也不好,閑來無事的時候,把兩個小家夥放過去午睡,添些人氣也行。
”
謝歡:::::::
打得什麼主意,衆人心知肚明,懶得戳破。
沈桑甯抱着哄了哄孩子,就交給了乳娘,乳娘與宮女一起帶着孩子去長樂殿休息。
晉元帝還舍不得,目光一直随着宮女的腳步飄移,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,擡頭發現衆人都看着自己,尴尬地摸摸鼻子,嘴裡還嘀咕一句,“怎麼又要睡了。
”
說着,目光望向坐在孫女身邊的裴如衍,“你不是要畫壁嗎,站在這裡作甚呐?
”
簡直沒有一點自覺。
活都不幹了。
一直沒發聲的裴如衍淡定自然地回禀,“陛下,畫壁所需的材料缺失了,正讓人補。
”
晉元帝收回視線,反正說什麼,裴如衍總是有理由的。
“爹,要不您先回吧。
”活力如謝歡,今天都有些疲憊了。
晉元帝哪肯,“回什麼回,方才我沒多問,現在回了宮,你該把這二十年的經曆,一五一十地,全部告訴我了。
”
謝歡與謝桑甯同步垂眸,在場還有雲昭平陽侯等人,殿中忽響起一道歎息,來自謝歡。
謝桑甯見爹爹是準備坦言的前奏,遂起身請所有人移步外殿,隻留爹與祖父單獨在内叙話。
在外殿等候的人安安靜靜,大約過了一刻鐘的功夫,内殿就響起晉元帝的呼喚——
“進來吧。
”
這三個字,似透着心疼又帶着壓抑的憤怒。
謝桑甯唇瓣緊抿,伸手推門,推門的刹那間,手被裴如衍握住,溫度通過肢體傳來,給了她幾分暖意。
幾人踏入内殿,謝桑甯擡眸,見祖父的臉上失去了相認的歡喜,下颚都似在發顫,放在茶案上的手握成了拳,而他拳頭底下的桌案,已經産生了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