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默認 第028章 甯祯要挖墳
甯祯心裡一澀。
她拿了帕子給金暖擦眼淚。
“好了别哭了,眼睛要腫。
”甯祯輕輕摟着她,“别難過,我知道你心疼我。
”
金暖哭得更傷心。
甯祯拍着她後背,柔聲哄着。
沒有哪個女孩從小的夢想,是為了穩固地位,去生養、去和其他女人争鬥。
可向上的路,全部斬斷。
一起出國留洋的同學,男生可以進政府單位,可以進工廠;女同學,能留洋的家世不錯,她們的家庭絕不容許她們抛頭露面去工作,“留洋千金”隻是她們嫁妝上的一層金粉。
除非不回來,永遠與家庭斷絕。
甯祯一直都明白,在海裡讨生活,就要熟悉海洋生态;在山裡刨食,就要知道山林風險。
念書時,她功課做好,在老師跟前賣乖,就可以門門成績拿最優。
在家裡,可以任性、随心所欲,因為他們無條件愛她。
如今為了家族嫁人,自然也要守規矩。
做每一行,敬業罷了。
她的靈魂,在聖保羅大教堂嫁給了聞梁予。
甯祯覺得很自由,因為盛家内宅的院牆,關不住她,她不在乎任何人。
她在那裡,就像在國外念書一樣,摸清楚規律,然後一樣樣去做好。
盛家的人,和甯祯沒有感情上的牽絆。
甯祯更像是找到了一份工作。
應付老舊,就要用老舊的方法。
她知道,自己遲早要“回國”,會離開那個地方。
金暖和甯祯一樣,被家裡捧着長大。
甯祯好歹有外出幾年、獨自學習的機會,金暖一輩子都在溫室裡,她柔軟又細膩。
“我二哥能娶到你,真是他走運。
”甯祯打趣說,“還跟小孩子似的,說哭就哭。
”
“你這兩句也不挨着。
”金暖道,“你到底是誇獎我,還是抱怨我?
”
“我誇呢。
”甯祯道。
金暖擤了鼻子:“姑且相信你。
”
“出去玩?
”甯祯又道。
金暖面色一振:“好!
”
甯祯:“……”
變臉像翻書,真是個小孩子。
甯祯愛她,隻願她快樂,永遠有這份小孩子的天真。
甯家會好的。
金暖想去洋行買靴子,晚上想去金鳳俱樂部看歌星。
“……最當紅的歌星晚上十點才登台,咱們能玩到那麼晚嗎?
祖母會不會生氣?
”金暖想玩又慫。
甯祯:“提前說一聲。
”
“不不,提前說了更不給咱們去。
”金暖道。
甯祯:“我會說服她。
”
“你太高估自己了,我等着看你挨罵。
”
結果,甯祯去說了,祖母雖然不太放心,還是同意了,并且叫了家裡兩個堂弟随行。
祖母把兩個堂弟叫到跟前,再三叮囑:“照顧仔細了,姐姐和嫂子有點閃失,你們半年的月例錢都扣掉。
”
兩個堂弟吓得臉色鐵青,再三保證一定會用心。
四人出門,甯祯開車,兩個堂弟躍躍欲試要摸方向盤。
他們倆一個十五、一個十七,都是男孩子最好奇的年紀,家裡又不準他們學車。
“姐,你教教我?
”十七歲的堂弟哀求說,“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。
”
“學車也有風險。
我先問問二叔二嬸,他們同意了我再教你。
”甯祯說。
堂弟洩氣:“鐵定不成。
算了,我明年也要留洋,出去自己學。
”
說得衆人都笑起來。
到了金鳳俱樂部附近那條街,越發擁堵,汽車、馬車與人都多了。
甯祯有經驗,對他們說:“咱們這邊停車,先走到洋行去,再從洋行走去俱樂部。
”
幾個人不反對。
“甯祯,我剛剛瞧見了姚文洛,她在汽車裡。
她還看咱們呢。
”金暖突然說。
甯祯伸頭看一眼。
“别看了,她的汽車已經過去了。
”金暖道。
甯祯:“不用管她,手下敗将。
”
“她真夠拙劣的,用小計謀害你。
哪怕她成功了,也隻是讓老夫人更憐惜她,有什麼好處?
”金暖說。
甯祯:“但可以叫我吃虧,老夫人越發不喜歡我。
”
“損人卻不利己,她真是純壞。
”金暖道。
甯祯叫她消消火。
幾個人下車,步行去了賣靴子的洋行。
洋行裡人不少,小夥計熱情招待着,隻不過是靴子的樣式偏少,就那麼三雙。
金暖性格散漫,但對吃穿很挑剔,對着三雙靴子看來看去的,就是拿不定主意。
“你到底買不買?
不買讓開。
”身後有個男聲,惡狠狠說。
甯祯和金暖回頭。
她們瞧見了蘇家的人——就是蘇晴兒的那個蘇家。
兩家見面,少不得要吵。
說話的是蘇融。
上次和甯策吵架的人,也是他。
甯祯的兩個堂弟立馬擋在前面:“野狗發什麼瘋?
狂吠得吵人耳朵。
”
“我姐是督軍夫人,你敢在她跟前這樣說話?
”
甯祯真不想每次見蘇家的人都吵,奈何他們先找茬。
蘇融那邊也是一群人,都是他的狐朋狗友,見狀全部不樂意了。
哪怕聽到“督軍夫人”,也沒覺得害怕。
甯祯在社交圈存在感太低。
她本身也不是很沉悶的人。
在蘇城的時候很少出去玩,大概是圈子裡總有幾個她讨厭的人,她懶得應付。
如今嫁人了,她在盛家也沒什麼地位,老夫人沒安排她去過宴會。
“督軍夫人”空有虛名,還沒什麼威望。
上次盛長裕在蘇家人面前挺了甯祯,可到底隻是輕拿輕放,口頭說了蘇家八小姐幾句。
人不吃苦頭,是不長記性的。
蘇融冷冷瞥向甯祯:“甯小姐,旁人的位置好坐嗎?
”
甯祯:“好坐啊。
别說位置,墳頭我都要坐。
”
蘇融沒想到她如此無恥,一時面容扭曲。
“你真是不要臉!
”
“你去念點書,學學怎麼罵人。
一肚子草包,開口除了這麼幾句,再也說不出其他。
我真是聽不下去了,家裡沒人教嗎?
”甯祯問。
蘇融恨不能要動手。
他身邊的人急忙拉住了他。
甯祯的兩個堂弟,也站在姐姐跟前,護着甯祯。
兩下鬧騰起來,不少客人在旁邊看熱鬧。
人群裡,突然傳來一聲輕笑:“好熱鬧。
”
蘇融那邊的人,莫名一靜,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,讓出位置。
甯祯瞧見了一個年輕人。
年輕人約莫二十七八歲,氣質斯文。
他穿一套深藍色西裝,外面罩同色馬甲。
馬甲的上口袋墜了金懷表,那懷表的鍊子随着他的動作輕蕩。
一張很好看的臉。
“孟爺。
”
“孟爺您來了?
”
甯祯不是第一次見孟昕良。
她大哥和孟昕良有點交情,以前遇到過幾次。
幫内兩次動蕩,成就了他,年紀輕輕的孟昕良,已經做到了副龍頭這個位置上。
他年輕,卻又狠辣睿智,無人不怕。
蘇融也默默後退兩步。
“幾位,我鋪子的夥計招待不周了。
都給我一個面子,别吵架行嗎?
咱們有事就說事,我都給你們辦妥。
”孟昕良笑道。
他說話客氣,态度也謙和,卻沒人真的敢放肆。
孟昕良的左手大拇指上,戴一枚碧玺扳指,說話時手指不動,安靜又威嚴。
“是他們找茬,我們好好的買東西。
”金暖躲在堂弟身後,突然出聲。
兩個堂弟:“……”
這位嫂子和二哥一樣莽。
槍打出頭鳥啊。
剛剛吵架的時候,沒人注意這是孟昕良的洋行。
現在就悶不作聲,不會引火燒身。
非要說出來幹嘛?
孟昕良看向這邊。
兩個堂弟年紀小,瑟縮了下。
甯祯還記得孟昕良,卻不太确定他是否記得自己。
如今他身居高位,甯祯更不好貿然攀交情。
她和孟昕良對視上,沒什麼表情。
孟昕良先笑了笑:“四小姐也在?
”
甯祯這才露出一點笑意:“孟爺,對不住了。
不是我們找事,是他們。
”
“分明是你。
你瞧見我們來了,故意擋道。
”蘇融說。
甯祯:“你一個大男人,颠倒黑白有意思嗎?
小夥計都在,其他客人也聽到了。
”
蘇融:“惡人先告狀,你還倒打一耙。
”
甯祯:“你根本沒資格和我吵,你算個什麼東西?
叫你阿爸來。
”
蘇融一時氣得要發瘋。
要不是孟昕良在,他會再次沖上來。
孟昕良目光掃了眼他。
黑沉沉的眸,又鋒利。
蘇融的氣焰消了大半。
他們這邊争執不下,在洋行門口看熱鬧的姚文洛,轉身出去了。
她去咖啡館,往軍政府打了個電話,她知道盛長裕今日從駐地回了督軍府。
電話接通,副官程陽聽到是她,就說督軍沒空。
“不是我的事,是甯祯。
她在街上和人打架。
”姚文洛說。
程陽:“……”
片刻後,盛長裕的聲音在電話線裡響起:“什麼事?
”
“阿裕,我在孟氏洋行遇到了甯祯和蘇家的人。
甯祯那個嚣張,差點打蘇融,還說要挖了蘇晴兒的墳。
”姚文洛說。
盛長裕在電話裡沉默。
姚文洛繼續說:“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有點偏見。
要不是她羞辱去世的蘇晴兒,我是不願意打電話的。
”
又是沉默。
片刻後,盛長裕才開口:“在哪?
”
“甯祯啊?
她在艾文路12号的孟氏洋行。
”姚文洛道。
她挂了電話,心情還不錯。
反正甯祯剛剛的确提到了坐蘇晴兒的墳頭。
真要對峙,姚文洛就說自己聽錯了,又有什麼關系?
甯祯和蘇家的人吵架,還不是因為蘇晴兒是盛長裕的心尖人?
死人永遠至高無上,甯祯赢不了蘇晴兒。
姚文洛轉身又去看熱鬧,等盛長裕來。
萬一他們不吵了,要離開,姚文洛會叫自己的副官和司機攔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