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默認 第175章 三哥的心上人
甯策的汽車領頭,他在一家洋行門口停了下來。
甯以申不明所以,跟在他後面也停了車。
卻不見甯策從車子裡下來。
甯祯和金暖還在商量孩子的名字,也沒多心。
天熱,車窗一直搖下來的,甯以申伸頭去看前面的情況。
甯祯和金暖聽到了哭聲,便望過去。
洋行門口,一個中年婦人去拉另一個人,哭哭啼啼:“太太,太太求您了,今天十二點最後截止,求求您太太!
”
“滾開!
”另一個婦人厲呵。
不少人圍着看熱鬧。
金暖和甯祯瞧見那個叫嚷“滾開”的婦人,居然是姚劭的太太。
姚太太前不久死了女兒、剛剛又死了兒子,臉色特别不好看,面相也從慈祥溫柔變得無比兇惡。
另一個婦人,看上去和姚太太同齡,隻是眉宇籠罩一層凄苦。
她拉着姚太太的衣衫不放。
薄薄旗袍,不能撕扯,姚太太劈頭蓋臉打那個婦人:“松手,你這個賤婦!
”
“再不松手,你等着死!
”
不少人看熱鬧。
婦人卻不松,哭得一臉狼狽:“求求您,太太!
我給您做牛做馬,您放過我的孩子吧!
”
甯以申回頭對甯祯和金暖說,“是姚太太。
不知和誰吵架。
”
又問,“前面怎麼堵住了?
”
甯祯也不知道。
就在此時,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,和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,一臉大汗跑過來。
女孩去攙扶跪地哭泣的婦人,男孩阻攔姚太太毆打婦人的手。
“太太息怒!
我媽她糊塗了,太太别和她一般見識!
”女孩子跪在地上,揚起臉對姚太太說。
姚太太照着她的臉,也是狠狠一巴掌。
女孩子被熱得紅撲撲的面頰,頓時腫脹了起來。
她還在求饒。
甯策猛地推開車門下去。
甯祯眼疾手快,立馬也下車,幾步追上了甯策,在甯策身後一把拉住了他:“三哥!
”
甯策回神。
他目光看着遠處挨打的女孩,似蹦出了火星。
“三哥,那是姚家的人。
姚家的太太和姨太太。
”甯祯聲音壓低,“你确定,你要現在過去?
”
甯策:“他媽的……”
“你現在過去,挨打的人往後日子會更好過嗎?
”甯祯聲音更低,“三哥,你想一想!
”
甯策死死咬住後槽牙,面頰扭曲。
洋行門口的厮鬧,被姚家趕過來的幾名女傭勸開。
姚太太上了汽車。
另一個婦人急得不行,還要去阻攔:“太太,太太快沒時間了!
”
“三姨太,你要鬧到什麼時候?
等師座回來,他饒不了你!
”女傭呵斥她。
“媽,媽!
”女孩子在身後摟住婦人,“媽,别追了。
”
男孩子悄悄牽着母親的手。
“怎麼辦啊雲舒,沒有時間了!
”婦人哭得十分凄慘。
女孩子摟抱她:“沒事,沒事的媽,我們回去吧。
外頭熱。
”
婦人被女孩子擁抱着,往另一輛汽車走去。
女孩子回頭,看向姚太太汽車遠去的方向,目光似淬了毒。
她收回視線,卻在人群裡掃到了甯策。
她微微一怔,面上表情極其複雜,低頭簇擁着她母親,快步上了姚家的汽車。
甯祯站在甯策身邊,看着甯策面目幾乎猙獰,很低聲問了句:“她是姚雲舒?
”
甯策沒回答。
“你的心上人,就是她?
”
甯策一轉身,快速上了自己的汽車。
他沒有去甯祯他們約好的戲院,而是跟姚家的汽車去了。
金暖怕熱,一直沒下車,等甯祯回頭,急忙問:“怎麼回事怎麼回事?
”
甯祯:“非常複雜。
”
“那你簡單講一下。
”金暖道。
甯祯:“……”
姚家的西院,靠近後花園,離主院比較遠,有個小角門進出。
西院比較陳舊,家具全是三十年前的舊貨;就連窗戶,都是蒙的窗紗,沒有玻璃。
姚雲舒出門有汽車坐、有華麗衣衫穿,一般人都想不到她與母親、弟弟住得如此簡陋。
她和弟弟一左一右攙扶母親進門時,她母親已經哭得隻剩下半口氣,眼睛輕輕閉着。
院子裡隻一個五十歲的老媽子,負責日常漿洗、打掃。
“姨太太這是怎麼了,中暑了?
”老媽子急忙迎上來。
姚雲舒叫她去打一盆涼水,又倒一杯涼茶。
弟弟扶住母親,姚雲舒給她灌了半碗茶,又把涼涼的帕子蓋在她腦門,母親才慢慢緩過來。
三姨太睜開眼,清醒後第一時間掏懷表看。
下午一點半。
三姨太的眼淚,絕望湧出來:“已經過了。
”
姚雲舒握住她的手:“媽,算了。
以後再說吧。
”
三姨太眼淚都哭幹了,眼神哀切絕望:“教育局選公派留學生,就十二個名額。
九千學子應試,你脫穎而出……”
話是輕柔無力的話,卻似鋼刀,狠狠紮入姚雲舒心口。
“你為了這場考試,準備一年。
這隻手握鋼筆,中指壓得太用力都彎了。
你考上了。
四省九千學子,你是唯一的女學生,你考上了雲舒!
太太一句話,就放棄了你的前途。
今天十二點截止,不簽字就是放棄,已經過時了……”
三姨太說着,再次泣不成聲。
姚雲舒的弟弟姚雲展在旁邊,無聲陪着母親哭,小小手指替母親擦淚。
“我沒用,雲舒,媽沒有保護好你!
太太好狠心,她居然叫你放棄學業,去給督軍做小妾!
”
姚雲舒輕輕咬了咬唇:“媽,歇一會兒吧。
”
“我、我想去宜慶,找你阿爸。
他會幫你的,替你周旋。
你考上了,你不能給人做小妾啊。
”三姨太道。
姚劭被迫賦閑,他送長子回老家宜慶安葬後,帶着五姨太在那邊避暑,沒有再回來。
姚雲舒再也禁不住,一行淚滑落:“媽,這就是阿爸的主意。
否則,太太不敢的。
”
三姨太怔在那裡。
“我去求阿爸了,在大少爺葬禮的第二天,我去外書房求了他。
他說,女孩子的前途是嫁人,而不是學業。
”姚雲舒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。
三姨太像是最後的力氣都被抽幹。
“讓自己的女兒去做妾……他沒有心的……當年他與我先定親,後來上升來就毀約。
我要嫁人,他又不肯,逼得我入府做妾。
我想,他對我無情無義,對自己的骨肉總有三分真心。
沒想到……”
三姨太拼了最後一點力氣,輕輕摟着自己的一兒一女,“我們跑吧。
雲舒,我們帶着你弟弟,逃跑吧。
”
姚雲舒:“跑不掉的,媽。
太太恨死了你,她抓到了錯處,一定會殺了你。
如今大少爺死了,弟弟又是阿爸唯一的兒子,太太恨不能咱們全死了。
我們跑不掉的。
”
我們在煉獄,再也逃不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