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減了兩個菜，把甯祯打發回去了。

　　甯祯忙完這件事，才回摘玉居吃午飯。

　　“虧得您身體好。
要不然成天這麼奔波，要累得生肺痨。
”曹媽說。

　　甯祯：“我不累，昨晚睡得踏實，早上的牛肉面真好吃。
”

　　又道，“中午也吃牛肉面吧。
”

　　曹媽道好，急忙去吩咐。

　　然而，可能是廚房臨時做的，牛肉不夠軟爛，湯汁也不濃郁，面條也不夠勁道。

　　珠玉在前，甯祯吃了兩口放下筷子，非常嫌棄這份牛肉面。

　　“旁的不說，督軍府的廚子做飯手藝好。
”甯祯對曹媽說，“很多的菜，都比咱們這裡做的好吃。
”

　　曹媽不太懂男人，卻很懂大家庭的生活。

　　她說：“咱們這兒的廚房，伺候一大家子人，每日做不完的飯菜。
這個忌辣、那個忌腥，需得十分中庸才能滿足大家，無過就是有功。
而督軍府的廚子，滿足督軍一個人的口味就行。
”

　　甯祯：“是這個理兒。
”

　　曹媽想到什麼，又笑道，“夫人，您和督軍口味一緻，所以才覺得督軍府廚房的飯菜好吃。
”

　　甯祯：“……”

　　“挺好，夫妻倆口味一樣，能吃到一個鍋裡。
”曹媽道。

　　甯祯沉默片刻。

　　她想起了盛長裕這個人。

　　他睡眠很安靜，不打呼噜；他的氣息不臭，有點煙味，甯祯還挺喜歡聞；他的飯菜，也跟甯祯口味相近。

　　他生得好看，五官英俊、身材高大，氣質上很類似甯祯的父兄——都是甯祯最親近的人，甯祯是偏好這一類男人的。

　　将來搬到一起住，甯祯覺得她從最基礎的地方，不反感盛長裕。

　　外貌看得見、氣味聞得到、口味嘗得出、睡眠感受得到。
這幾樣不犯沖，與這個人相處就不會難熬。

　　至于思想上，可以求同存異。

　　“……我也覺得督軍這個人挺好。
”甯祯說。

　　曹媽笑了笑。

　　她叫小廚房重新炒了兩個菜蔬給甯祯做午飯。

　　到了中秋節當天，甯祯一大清早起來，給摘玉居的傭人發了中秋節禮，又看着她們把燈籠挂起來。

　　摘玉居的茶幾上，放了石榴、月餅和西瓜，晚上拜月用的。

　　上午九點半，甯祯給督軍府打了個電話，問盛長裕是來吃午飯還是晚飯。

　　“督軍出去了，等他回來，再給您回電話。
”副官說。

　　甯祯想起來，逢年過節，盛長裕都需要出城去祭拜蘇晴兒。
估計早早出門，也是忙這事去了。

　　她就默認，盛長裕隻來吃晚飯。

　　不成想，放下電話沒多久，盛長裕到了摘玉居。

　　“早上和柏升去鐵路局視察。
”他對甯祯說，“往後，會加大對鐵路局的監督。
”

　　甯祯看向他：“您、不信任葛明了？
”

　　“我太信任他了，他也撈夠了油水，所以不知天高地厚。
”盛長裕道。

　　葛五小姐敢和甯祯叫闆了；葛二少敢打甯家姻親的主意。

　　葛家日益龐大，會成為新的禍害，盛長裕要做好安排。

　　“您喝什麼茶？
”甯祯轉移了話題。

　　盛長裕卻道：“樓上的卧房，準備好了嗎？
”

　　這話沒什麼不對。

　　甯祯回答他：“準備好了。
”

　　說罷，面頰微微發燙，心裡似有螞蟻啃噬。

　　她不知哪裡麻麻的。

　　“我看一眼。
”盛長裕說。

　　甯祯領了他上樓。

　　她走得很穩，卻總感覺自己走路不太對勁，有點同手同腳。

　　她意識到了，很快調整過來，找一個最自然的走路方式，卻又感覺不太對。

　　進了卧房，盛長裕瞧見了一張大鐵床，鋪上了鮮紅喜被。

　　這是曹媽一大清早帶着女傭換的。

　　盛夏用的床帳與床柱，都撤掉了，越發顯得房間更大。

　　靠窗有一張沙發，另有一排靠牆的矮櫃。

　　兩隻大衣櫃并排擺着，一點也不擁擠，房間反而沒那麼空曠了。

　　盛長裕随意打開自己送過來的衣櫃。

　　為了這個衣櫃，還和甯祯生了一場氣。

　　待打開，他微微愣了愣。

　　衣櫃裡居然有他的一件衣裳。

　　甯祯解釋：“這是上次我去醫院打針，您給我穿的。
曹媽洗了出來，我本想送過去的。
又想着您會來住，沒必要送來送去的。
”

　　盛長裕輕輕摸了摸衣料。

　　“沒必要送。
”他輕聲道。

　　“督軍，您這次打算在摘玉居住幾日？
”甯祯又問他，“我打電話給副官，叫他送些換身衣裳過來。
”

　　“可以。
”

　　他說罷，感覺聲音莫名嘶啞，不着痕迹清了清嗓子，“我住不了多久，可能住三五日就要去駐地。
”

　　甯祯：“那我叫副官送七日換身衣裳來。
甯可多、不能少。
”

　　盛長裕低垂了視線，看向她的眸子：“甯祯，你會不舒服嗎？
”

　　“不會。
”

　　“你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。
”他道，“我不知你心裡的想法。
”

　　甯祯：“……”

　　原來你的問題，是這個意思。

　　那你直接問，而不是用那麼詭異的名詞代替。

　　甯祯：“我自然歡迎督軍來住。
您是我丈夫。
”

　　盛長裕眸光安靜落在她臉上，近乎癡迷看着她。

　　甯祯與他對視，又很快挪開目光：“我下樓去打電話。
”

　　她轉身快步出去了。

　　其實，她卧房就有一部電話機，不需要專門下樓。

　　盛長裕輕輕撫摸那件軍裝，心中的忐忑、不快，全部煙消雲散。

　　他與甯祯，有相同的心境。

　　他無比渴望擁有她，她的人、她的心。

　　她肯定也想的。

　　後來甯祯沒有在上樓。

　　盛長裕下樓時，發現有管事來找甯祯，是車馬房的。

　　要安排人去接舅母。

　　盛長裕聽到了“周家”，等管事走了，問甯祯：“周家怎麼了？
”

　　“姆媽要接舅母一家人來過節。
”甯祯如實道。

　　盛長裕當即沉了臉：“沒事找事！
”

　　“我昨晚翻了賬簿，是廚房上的。
最近幾年，沒有端陽、中秋宴請舅母的習俗。
今年是為何，我也不太知道了。
”甯祯道。

　　盛長裕：“我去姆媽那邊看看。
”

　　甯祯立馬道：“别和姆媽争吵，督軍，今天到底是過節。
”

　　——今晚，她還要跟他圓房，是他們倆真正的大日子。

　　盛長裕：“知道。
我今天不做她兒子，做她孫子。
”

　　甯祯：“……”

　　快到了午飯時辰，舅母一家人來了。

　　六個人，甯祯幾乎全認識。
她突然也明白，為什麼今年突然加了這個宴請，原來是别有用心。

　　她希望盛長裕不要發脾氣；但她又覺得，盛長裕很難不發火。

　　因為甯祯都有點惱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