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遇的意見與皇帝一緻,諫言出兵滅掉祁岐;並舉薦由大都督領兵,邊境將士定會十分英勇,如此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耗費最小的財力物力達到最好的效果。
很快,皇帝就決定出兵討伐祁岐,保護邊境百姓。就算不能全盤剿滅,也要打得它國力倒退幾十年,不敢再囂張。
關鍵時候,征戰沙場,還是得靠大都督啊。平日裡皇帝雖然忌憚他,可是戰時卻無比需要他。
皇帝親下旨意,命大都督親自帶兵,指揮作戰,勢必速戰速決。
殷璄領了旨意,數日後就要出征。
衛卿常在皇帝身邊侍奉的,多少對朝中動向知道一二。
但是這日漪蘭匆匆跑回來,對她說殷璄即將去領兵打仗時,她還是沒來由的,心裡驀地慌了慌。
半晌,衛卿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輕輕問:「他領旨了麼,何時出征?」
漪蘭道:「領了呀,很快就會出發啦!」
隨著這次討伐,隨軍要準備糧草輜重,應該需得有幾天時間來準備。
漪蘭見她不說話,著急道:「小姐,要不要再去見見啊?」
衛卿回了回神,看她道:「見誰?」
「大都督啊!」
衛卿道:「我見他做什麼?」
是啊,她和他是什麼關係,他要去打仗,她見他做什麼?
可是,在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瞬間,衛卿心裡湧起來的想法卻是想見他……
她兀自笑笑,那話是問自己的,見他做什麼?
這兩日,她卻往蔡家走得勤快了一些。
因為寇晚照快要臨盆了,她得空就過去看一看。
在蔡家這一夜,她果然還是再見到了殷璄。殷璄在臨行前,不可能不與蔡錚有所交代。
衛卿從寇晚照的院裡出來時,在花園裡和殷璄撞個正著。
花園裡四下無人,月色如洗。
衛卿站在小徑這頭,久久沒動。
殷璄極其有耐心,便隻靜靜地等在月色下。那抹身影,彷彿超出世外,冷冷清清。
夜風撩起他的曳撒衣角,不知哪裡飄來的飛花,又依稀的花瓣落在他身上。
她眉間一動,心裡竟有些發燙。
衛卿沉默許久,開口道:「大都督要出征了,明日動身麼?」
「嗯。」
她笑了笑,若無其事道:「看來我的嫁妝,在我成親之前,是要不回來了。」
殷璄看著她,良久道:「等我回來後,可能會還你。」
衛卿道:「那你一定要回來。」
「好。」
夜色深了,殷璄本是要送衛卿回家,隻是剛走出蔡家門口,不想蘇遇便親自來接了。
他和衛卿婚期在即,衛卿沒理由不跟他一起離開。
因而辭別了殷璄,衛卿坐進了蘇遇的馬車裡,殷璄一直站在門前,等她先離開。車轍咕嚕嚕轉動起來,漸行漸遠。
馬車裡,蘇遇溫潤的手握著衛卿的,一直都很害怕失去她,所以有關殷璄的一切,他都不曾開口問過她一句。
他怕自己哪怕是僅僅問過一句,就會勾起衛卿對過往的記憶。
可是她會永遠想不起來麼?
如果有一天,她想起來了呢?會不會恨他,會不會依然義無反顧地奔向殷璄?
蘇遇將一切苦楚壓下,溫然與她道:「再過不久,你約摸就要做姑姑了。今日去給你義嫂診斷如何,在小侄子還是小侄女?」
提起這個,衛卿顯然很願意與他分享,笑眯著眼睛,道:「這個不好說。」
蘇遇道:「可能你義嫂臨盆時正好趕上我們的婚期,到時便是雙喜臨門。」
衛卿道:「還真有可能,她的產期大概是那個時候。」
然後便是一陣空白。
後來路過街頭,衛卿看見那街上亮著依稀燈火,竟然有夜宵賣,忽道:「蘇遇,我有些想吃夜宵。」
馬車在街邊停了下來,蘇遇帶著衛卿去那街上的夜宵攤去尋夜宵吃。
一陣炭火烤肉的香味襲來,衛卿還真有點餓了。
她走到一處攤棚前,住了住腳,然後轉身就走了進去。
蘇遇跟在她身後隨之進來。
老闆見了她,笑道:「姑娘,兩碗豆腐腦是吧。」
衛卿愣了愣,剛在桌邊坐下,老闆就端了兩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在她面前。
她還沒點吃的,老闆就主動送了上來,說明以前她是來過的。隻不過她這次帶的男子不是以往的那個,蘇遇最開始是來過一次,但老闆對蘇遇不太熟悉,但在市井做生意的,也不會直接挑明。
衛卿往豆腐腦裡加了佐料,吃了幾口,很合心意。
她想也沒想,照著以往習慣,順手就往蘇遇的那一碗豆腐腦裡加了佐料。
可是她動作太快了,等她反應過來時,發現不小心竟把蔥花給灑進豆腐腦裡了。
衛卿從竹筒裡抽了筷子就往那碗裡挑去,把蔥花一粒粒挑了出來,還道:「你是不是不吃蔥?」
蘇遇默然,伸手按住了衛卿的手,道:「這樣也挺好。」
衛卿後知後覺,和他相處這麼久,竟連他喜好什麼不喜好什麼都不知道。
衛卿看著他吃了帶蔥的豆腐腦,那究竟是誰,不吃蔥沫的?
隨後老闆又送了烤好的肉串過來,詢問道:「還是要糯米酒嗎?」
衛卿不動聲色道:「以前怎麼點的就照以前的來吧。」
很快老闆就拿了糯米酒,兩隻酒碗,還附帶了一壺茶。
糯米酒是用來佐烤肉的,可是喝不了幾碗,衛卿就習慣性地斟了一杯茶放到蘇遇手邊,把他的酒碗給替換掉了。
衛卿道:「平日裡有應酬應該就已經喝了不少酒了,在這裡還是少喝一點為妥。」
蘇遇笑笑,那茶水喝進口中,有些苦澀。
眼下衛卿所對他的一切好,都不是源於他,而是源於另外一個人。
她的好,就像是他偷來的。時間越久,他就越害怕失去,害怕終有一天會物歸原主。
衛卿單手支著側臉,微眯著眼睛,看著攤棚外老闆在烤肉串。夜風把炭火裡的火星吹得到處都是。
那光影閃閃爍爍,衛卿不禁恍惚,從前常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陪她來這裡,就坐在她身邊,同她一起吃她喜愛的豆腐腦。
她給自己加什麼佐料,就給他加什麼,除了蔥。
他好似不愛吃蔥。
平日裡應酬多,因而私下的時候酒也少喝。倒不是他不願陪她喝,而是她不願他酒多傷身。
衛卿腦仁兒有些墜墜的,她扶著額,輕輕搖了搖頭,那些零零碎碎的畫面便蕩然無存。
似曾相識的感覺越多,她心裡就越慌。
到底在恐慌什麼呢?恐慌自己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麼?
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下班以後怕趕不上最後一班末班車回家,怕自己一個人流浪在外,怕家裡人留著燈在等……
可是又有誰會在等她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