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延卿！你們一家三口啥時候回來過年啊？」蔡金花在電話裡問，「芳芳年後結婚，你做哥哥的，可不能耽誤回來送妹妹出嫁呀！」

　　顧芳芳結婚？

　　顧延卿本來就微蹙的眉頭更加用力地蹙起。

　　「男方什麼人？」他下意識詢問。

　　蔡金花聽到他的話，心頭一喜。

　　她就知道，顧延卿就算怨她們對岑婧怡不好，但到底還是惦記著家人親情。

　　妹妹結婚，他這個做哥哥的，還能不回來？

　　蔡金花美滋滋回答：「是個大老闆！可有錢了！開小轎車呢，對咱家芳芳也好，可捨得給咱芳芳花錢了！」

　　聽到這，顧延卿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　　他問:「對方哪裡人？多大年紀？」

　　蔡金花果不其然磕巴了，含糊其辭道：「南方人，南方才好做生意嘛。年紀嘛……是比芳芳大了點，但年紀大了會疼人啊！」

　　顧延卿已經不想再聽下去。

　　他能猜得到，顧芳芳大概率是為了對方的錢、為了對方的『大方』才和對方在一起。

　　蔡金花也是奔著對方的錢，才火急火燎想著把閨女嫁過去。

　　「我勸你們慎重。」他看在和顧芳芳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，好心提醒了這麼一句。

　　人性都是複雜的。

　　顧芳芳幫著家裡一起欺負了岑婧怡，可從小到大，顧芳芳對他這個哥哥的好也是不可否認的。

　　小時候他被蔡金花罰，沒有晚飯吃的時候，大多都是顧芳芳偷偷給他塞半個饃、半個餅子。

　　有時候蔡金花大發雷霆說要打死他，也是顧芳芳攔著蔡金花，不讓蔡金花動手。

　　在他小時候，顧芳芳這個妹妹真的給了他許多溫暖。

　　也是因為惦記著這些好，他在當兵有了收入之後，才願意幫襯在家無業的顧芳芳。

　　他以前還想過，以後等顧芳芳到年紀了，就在部隊給顧芳芳物色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對象。

　　沒想到離家三年再回去，一切都變了。

　　在他心中乖巧懂事的妹妹，成了欺負岑婧怡的一員。

　　顧延卿對顧芳芳她們的感情，也不是單純的恨。

　　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。

　　有恨，有不理解，有失望……

　　蔡金花是更偏心顧大軍和顧芳芳不錯，但她一個失去男人的寡婦，咬牙拚命養大了他也是事實。

　　蔡金花沒有因為他不是親生的，就把他帶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扔了。

　　還有顧大軍，也曾為了保護他，被別人打得頭破血流……

　　一邊是岑婧怡受的委屈，一邊是養育之恩、兄妹之情，想要完完全全割捨另外一方，這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呢？

　　半年前，他堅定地選擇了岑婧怡。

　　重來一次，他也還是會那樣選擇。

　　可在面對顧芳芳要嫁人這種大事上，他做不到完全無動於衷。

　　嫁人對於女性來說，不亞於二次投胎。

　　就像岑婧怡，當初嫁給了他，進入了他的家庭，結果受了三年的委屈磋磨。

　　作為岑婧怡的丈夫，他恨不得讓顧芳芳受到同樣的報應。

　　可作為和顧芳芳一起長大的哥哥，他希望顧芳芳能嫁個好人，真正對她好，不會讓她受委屈的人。

　　在這樣的矛盾和掙紮中，他能做的，隻有好言相勸。

　　至於顧芳芳和蔡金花最後會怎麼選，那是她們的事。

　　蔡金花不知道顧延卿內心的掙紮和矛盾。

　　在她聽來，就是顧延卿不放心顧芳芳，心裡還在乎顧芳芳這個妹妹的人生大事。

　　她笑著道：「你不放心，就回來親自幫芳芳把把關嘛！」

　　顧延卿幾乎沒有任何遲疑，直接不喜不怒道：「我不會回去。」

　　電話裡一陣沉默。

　　蔡金花再開口，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：「為啥？是部隊不放人，回不來嘛？」

　　「不，是我不想回去。」

　　蔡金花的心徹底死了。

　　顧延卿沉聲又說：「婚姻不是兒戲，芳芳年紀還小，容易被蒙蔽。你最好勸她擦亮眼睛，看清對方到底是不是值得託付的人。」

　　「沒什麼事，我就掛了。」

　　說完不等蔡金花回應，顧延卿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
　　蔡金花拿著話筒，聽著話筒裡傳來『嘟——嘟——』的提示音，像是石化在了原地。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守在旁邊的劉幹事才察覺不對勁，直接從她手裡拿走話筒。

　　「行了！」劉幹事趕人，「你要打電話，電話也打完了，沒別的事就走吧！」

　　蔡金花面色灰白，又憤怒又委屈地離開了武裝部。

　　她想不明白，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，竟然為了一個外人，真的和她生分了！

　　「媽！」顧芳芳就候在武裝部大門外。

　　見到蔡金花出來，她攏了攏身上的貂，朝蔡金花迎上去。

　　「怎麼樣？」顧芳芳挽上蔡金花的肘彎，「我二哥他啥時候回來過年？」

　　蔡金花蒼白的嘴唇翕動，好半晌才幹巴巴道：「他……他回不來。」

　　「回不來？」顧芳芳拔高了音調，「他唯一的妹妹要結婚，他竟然不回來？！」

　　距離母女倆幾米外，黑色的皇冠轎車上下來一個男人。

　　男人比顧芳芳高半個頭左右。

　　穿著皮鞋、西褲，黑色長款大衣。

　　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的年紀，但實際已經將近四十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他朝顧芳芳蔡金花走去。

　　顧芳芳小女兒家生氣的姿態，「還不是我二哥，竟然說不回來！」

　　蔡金花連忙補充：「不，不！不是不回來，是回不來，回不來！」

　　他們家就指著顧延卿這個團長充門面呢。

　　可不能讓顧芳芳的對象知道，顧延卿已經和她們決裂。

　　否則到時候彩禮錢恐怕都要打折扣。

　　顧芳芳的對象姓張，叫張雲濤。

　　張雲濤很是體貼地點著頭，表示理解道：「明白明白，部隊裡有規定，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離開的。」

　　顧芳芳哼聲，「規定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！我是他唯一的妹妹，他就算是請假，也該回來送我出嫁呀！」

　　張雲濤眸光閃了閃，「主要還是咱們的事太著急了，也沒給二舅哥準備的時間。要不……把婚期往後延延，遷就一下二舅哥的時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