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桌上除了羊肉湯，還有一盤清炒菠菜和江桃自製的辣醬。顧有為坐下。

　　三個孩子也都坐在了桌子上。

　　羊肉湯裡放了白蘿蔔，顧蘭雪最近上火，江桃特地給女兒燉了湯去火。

　　「嘗嘗，今天買的羊肉。」江桃盛了滿滿一碗湯放在顧有為面前，湯色奶白，上面飄著翠綠的蔥花和幾粒枸杞。

　　顧有為喝了一口，鮮香瞬間充滿口腔，溫暖直達胃裡。

　　「好喝吧？我放了點白鬍椒，驅寒。」江桃也坐下來，卻沒有動筷，而是盯著丈夫的臉，「今天還順利嗎？」

　　她知道顧有為要被安排去實習。

　　「嗯，沒什麼大事。」顧有為低頭喝湯，避開江桃的目光。

　　「王志強今天來找你。」江桃夾了一筷子菠菜放在顧有為碗裡，「他說要和你商量什麼項目的事情。」

　　「就是些學術討論，不重要。」顧有為輕描淡寫地說。

　　江桃放下筷子。

　　她眼神示意顧盼，顧盼立刻會意，把顧蘭雪和顧玉樹帶了出去。

　　「顧有為，」她直呼丈夫全名時通常表示事情嚴重了，「你到底瞞著我什麼？」

　　顧有為擡頭，對上江桃犀利的目光。江桃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。

　　果然還是瞞不過她嗎？

　　可是江桃未來美食城的事情忙的腳不沾地，自己這點事情並不想讓她操心。

　　「真的沒事，就是……」顧有為猶豫了一下，「新環境需要適應。」

　　江桃伸手覆上顧有為的手背。她的手掌溫暖。「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？」她聲音柔和下來，「你每次心裡有事，右手就會攥緊放在大腿上。」

　　顧有為啞然。他沒想到江桃連這麼細微的身體反應都注意到了。

　　「是工作上的事。」顧有為終於開口，「我被調去第六研究所，其實……不是正常調動。」

　　江桃靜靜聽著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丈夫的手背。顧有為簡略地講了拒絕林副院長安排後被「發配」的經過。

　　「太過分了！」江桃聽完拍案而起，眼眶發紅，「那個林副院長這不是以權謀私嗎！王志強說得對，你應該去上級部門反映！等等，他為什麼要針對你？？」

　　面對江桃的懷疑，顧有為也不想瞞著她，就把林曉梅的事情說了。

　　江桃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微妙。

　　她的嘴角抽動了幾下，像是想笑又強忍著。她突然起身走向廚房，背對著顧有為肩膀微微抖動。

　　「桃字？」顧有為有些慌了，「你生氣了？」

　　江桃轉回身時，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：「顧有為啊顧有為，我該說你什麼好？」她搖著頭，「怎麼這麼多小姑娘往你身上撲？」

　　「我沒有——」

　　「老家那會就有了吧……」江桃掰著手指，「現在又來個副院長的千金。顧有為，你的桃花真多。」

　　顧有為張口結舌。他沒想到江桃會用這種方式反應。

　　「這次不一樣，」顧有為急著解釋，「林曉梅是林副院長的獨生女，從小嬌生慣養。我拒絕她後，她跑去跟父親哭訴，說我……說我故意吊著她。」

　　江桃終於忍不住笑出聲，但很快又收斂了：「所以林副院長就公報私仇，把你發配到那個破研究所？」

　　顧有為點點頭，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。他原本擔心江桃會生氣或難過，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……務實。

　　「難怪王志強那麼氣憤。」江桃盛了碗湯遞給顧有為，「他肯定知道內情。」

　　「志強勸我去上級反映，但這種事越描越黑。」顧有為接過碗，「再說，我也不想鬧大影響那姑娘的名聲。」

　　江桃哼了一聲：「你倒是會為人著想。」她夾了塊羊肉放進顧有為碗裡，「那現在怎麼辦？就這麼認了？」

　　「其實第六研究所也沒那麼糟。」顧有為猶豫了一下，決定透露一點，「我在檔案室發現了一些很有價值的老圖紙。」

　　江桃眼睛一亮：「有搞頭？」

　　顧有為點頭，正想詳細解釋，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。

　　江桃起身開門，王志強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，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：「老顧！好消息！」

　　他看見桌上的羊肉湯，毫不客氣地給自己盛了一碗，「我找到辦法治那個林——」

　　「志強！」顧有為急忙打斷他，眼神示意江桃還在場。

　　王志強這才注意到氣氛有些微妙，尷尬地笑了笑：「嫂子好……那個，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？」

　　江桃抱起雙臂，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：「說吧，什麼好消息？我也想知道怎麼治那個林副院長。」

　　王志強求助地看向顧有為，後者嘆了口氣：「我剛跟江桃說了林曉梅的事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王志強瞪大眼睛，「全說了？」

　　「全說了。」江桃接過話頭，「包括顧工那些擋不住的桃花。」

　　王志強突然哈哈大笑，差點被羊肉湯嗆到：「老顧啊老顧，你早該告訴嫂子！我們學校的人都知道林副院長家那點破事，就你還替他女兒的名聲著想。」

　　顧有為無奈地看著好友和妻子一唱一和。奇怪的是，他並不感到尷尬或惱怒，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這個他擔心了好久的秘密，原來在江桃眼裡不過是又一段「桃花」而已。

　　「所以，什麼好消息？」江桃給王志強也拿了副碗筷，好奇地問。

　　王志強神秘兮兮地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文件：「部裡剛下的通知，要選拔一批重點科研項目給予特別經費支持。」他指著其中一條，「精密機床控制系統，這不正是你的專長嗎？」

　　顧有為接過文件快速瀏覽，心跳加速！

　　「但我在第六研究所，沒有申報資格……」顧有為皺眉。

　　「所以我說找到辦法了嘛！」王志強得意地說，「我們學校是申報單位之一，我可以把你加進團隊。隻要項目批下來，林副院長再想壓你也得掂量掂量！」

　　江桃突然拍手：「好主意！到時候看那個林副院長還敢不敢給小鞋穿。」

　　顧有為看著興奮的江桃和朋友，心中湧起一股暖流。

　　「謝謝你們。」

　　他輕聲說。

　　「少肉麻了，快看看申報要求。」江桃輕輕推了他一把。

　　王志強捧著碗喝下最後一口羊肉湯，發出滿足的嘆息，湯汁在他濃密的胡茬上留下幾滴油星。「嫂子，你這手藝真是絕了！」他咂咂嘴，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，「湯頭鮮而不膩，羊肉酥爛入味，這白鬍椒的量也恰到好處，暖胃又不嗆喉。」

　　江桃正從廚房端出一盤剛烙好的蔥油餅，聞言輕笑：「過獎了，就是家常做法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