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桃微笑把盤子放下。

　　「家常？」王志強抓起一張蔥油餅，燙得在兩手間倒騰，「就這蔥油餅，層多酥脆，蔥香撲鼻，比國營飯店強十倍！嫂子改天給我在美食城留個桌啊！到時候我帶我老婆也過去吃！」

　　「喜歡吃就多吃點。」

　　江桃從櫃子裡拿出一瓶辣椒醬。

　　這是她自己做的。

　　用的是從老家帶來的辣椒，味道絕對夠勁，不過還尚且沒有對外發售。

　　王志強是南方人，吃東西素來口味清淡，驟然嘗到這樣的辣椒醬，臉頓時紅成了個猴屁股。

　　「哎哎，你吃不了辣便說啊。」

　　顧有為見他斯哈斯哈，失笑：「吃不了辣你就放下吧。」

　　王志強咕嘟咕嘟的喝了一杯水：「你不知道啊，辣的才夠勁！！我說真的！」

　　王志強壓低聲音對顧有為說，「上次機械局那個接待餐，號稱特級廚師掌勺，那羊肉硬得能當齒輪用！」

　　他做了個咬不動的滑稽表情，逗得顧有為和江桃笑出聲來。

　　「王老師說話真有意思。」江桃捂嘴。

　　「叫啥王老師，多見外！」王志強豪爽地揮手，「我跟老顧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，你就叫我志強。」

　　他掰了塊蔥油餅蘸辣椒醬。

　　江桃偷偷瞄了顧有為一眼，顧有為假裝沒看見江桃悄悄踢他的那一腳——這是他們之間的小暗號，意思是「你朋友太能說了」。

　　顧有為清了清嗓子，試圖把話題拉回正事：「志強，你剛才說的項目申報……」

　　「等等，等我再吃一張餅！」王志強已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，又卷了一張蔥油餅，「老顧你是修了幾輩子的福，天天能吃嫂子做的飯。我在學校食堂，那飯菜餵豬都嫌糙！」

　　江桃被逗得笑出聲來，眼角的細紋舒展開來：「哪有那麼誇張。王老師……志強要是喜歡，常來家裡吃飯就是。」

　　「那敢情好！」王志強眼睛一亮，「我交夥食費！」

　　「想什麼呢？」江桃注意到顧有為的目光，小聲問。

　　顧有為搖搖頭，給她夾了塊羊肉：「沒什麼，就是覺得你做的湯真好喝。」

　　江桃愣了一下，隨即抿嘴笑了，在桌布下輕輕握了握顧有為的手。

　　王志強假裝沒看見這小動作，大聲喝著湯掩飾笑意。等兩人分開手，他才繼續說：「說到項目申報，我看了你們整理的資料，確實很有價值。不過……」

　　他猶豫了一下，「你有可靠的夥伴嗎？」

　　顧有為點點頭。

　　顧有為點點頭：「我知道一個人，為人正直，技術上更是一把好手，這個你不用擔心。」

　　「那就好。」王志強擦了擦嘴，「這種敏感項目，團隊成員必須絕對可靠。林副院長那邊耳目眾多，萬一走漏風聲……」

　　江桃突然站起來：「我再去炒個青菜。你們聊。」她敏銳地感覺到這兩個人要談正事了，自覺迴避。

　　王志強目送江桃進了廚房，壓低聲音：「老顧，有件事得提醒你。林曉梅最近經常往我們學校跑，據說是找她表姐——就是我們系辦公室的張主任。我擔心……」

　　顧有為皺眉：「她還不死心？」

　　「更可能是她父親不死心。」王志強冷笑，「林副院長那人睚眥必報，你拒絕他女兒又拒絕他安排的項目，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。」

　　顧有為緊皺眉頭。

　　「別想太多。」王志強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，拍拍他的肩膀，「等咱們的項目批下來，看他還能耍什麼花樣！對了，申報書我帶來了，今晚咱們把技術路線部分敲定……」

　　江桃端著一盤清炒油麥菜回來時，兩個男人已經頭碰頭地研究起文件來，餐桌上攤滿了圖紙和筆記。她輕手輕腳地把菜放在空隙處，又給每人添了碗湯。

　　「謝謝嫂子！」王志強頭也不擡地說，手卻準確地摸到了蔥油餅，「你這蔥油餅配老顧的圖紙，簡直是絕配！」江桃和顧有為相視一笑。

　　「那你們慢慢聊。我出去看看孩子們。」

　　林副院長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，撞在牆上發出「砰」的一聲響。正在批閱文件的林副院長擡起頭，看見女兒林曉梅氣勢洶洶地闖進來。

　　「爸！你必須把顧有為調回來！」林曉梅把包包往沙發上一扔，雙手叉腰站在父親辦公桌前。

　　林副院長皺了皺眉，摘下老花鏡揉了揉鼻樑：「曉梅，這裡是單位，注意影響。」

　　「我不管！」林曉梅聲音拔高了幾度，「你為什麼要把顧工安排到那個破研究所！！」

　　「小聲點！」林副院長緊張地看了眼敞開的門，起身快步過去把門關上，「你當這是什麼地方？菜市場嗎？」

　　林曉梅撇撇嘴，轉而換上撒嬌的語氣：「爸~」

　　她拉著父親的胳膊搖晃，「你就把他調回來嘛，第六研究所那麼遠，我想見他都難……」

　　林副院長甩開女兒的手，臉色陰沉：「胡鬧！顧有為是有家室的人，你一個未婚姑娘，見什麼見？傳出去像什麼話！」

　　「我不管！」林曉梅一屁股坐在父親的真皮辦公椅上，轉了個圈，「我就是喜歡他！他比那些就知道阿諛奉承的草包強多了！」

　　顧有為和她見過的那些男同學都不一樣，人長得俊，能力還強，最重要的是對她的態度一點也不諂媚。

　　林副院長太陽穴突突直跳。他就這麼一個女兒，從小要星星不給月亮，養成了這副驕縱性子。

　　顧有為那個不識相的東西拒絕女兒的心意，害得曉梅哭了好幾天，他這才借工作調動給顧有為一個教訓。

　　可是他其實是不支持女兒這樣的，畢竟顧有為是個有家室的男人，自己女兒這樣追在他身後，實在是……

　　「曉梅，別任性。「林副院長盡量放柔語氣，「顧有為有什麼好？都有兩個孩子了，要錢沒錢，要權沒權，還是個不識擡舉的……」

　　「他聰明啊！」林曉梅眼睛發亮，「上次他做的那個機床改造方案，部裡專家都說好！而且……」她壓低聲音，「他長得好看，戴著眼鏡看書的樣子特別有味道……」

　　林副院長一陣頭疼。女兒從小聰明漂亮，追求者能站一整個院子，偏偏看上個有婦之夫，還是個不懂變通的榆木疙瘩。

　　「這事沒商量。」林副院長闆起臉，「顧有為不服從工作安排，調到第六研究所是正常人事調動。你再胡鬧，我讓你媽給你安排相親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