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桃點點頭：「告訴大家，這個月每人加發二十元獎金。」

　　「好嘞！」王大力興沖沖地跑去傳達好消息。

　　江桃轉身回到辦公室，桌上放著李建國昨天讓人送來的文件——金麥公司近三個月的銷售報表複印件。她翻開文件，仔細研究著上面的數字。正如李伯伯所說，金麥的速食麵售價遠低於成本價，這種傾銷行為明顯違反商業規則。

　　電話鈴聲突然響起。

　　「桃香速食麵廠，您好。」

　　「江廠長，我是富強麵粉廠的老周啊。」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為難，「那個……關於下周的麵粉供應……」

　　江桃心頭一緊：「周廠長，出什麼問題了嗎？我們不是說好每月五十噸嗎？」

　　「實在對不住啊，」周廠長的聲音越來越小，「我們廠設備突然故障，可能要檢修半個月……這段時間沒法供貨了……」

　　江桃握電話的手指發白：「周廠長，您這就不夠意思了。李局長上周才幫我們談好的合作，怎麼突然就……」

　　「江廠長，我真的沒辦法！」周廠長突然壓低聲音，「金麥的人……他們……唉，您還是另找別家吧！」電話猛地掛斷了。

　　江桃呆坐在椅子上，耳邊回蕩著忙音。富強麵粉廠是李建國親自牽線的供應商，居然也反悔了。金麥公司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長？

　　她立刻撥通了李建國的電話，但接電話的秘書說他正在開會，要兩小時後才能回電。

　　江桃放下電話，揉了揉太陽穴。原料危機再次襲來，而且這次更棘手——富強是滬市最大的麵粉廠之一，其他小廠很難在短時間內提供足夠的優質麵粉。

　　正當她思索對策時，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。老趙師傅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，手裡捏著一封信。

　　「趙師傅？怎麼了？」江桃站起身。

　　老趙沒說話，隻是把信放在桌上，轉身就走。江桃拿起一看，是一封辭職信。

　　「等等！」她追出去，在走廊上攔住老趙，「趙師傅，到底怎麼回事？您一直是最核心的技術骨幹，怎麼突然……」

　　老趙可是安應州從彎彎帶來的人啊，怎麼可能……

　　老趙不敢看她的眼睛，聲音嘶啞：「江廠長……我對不起你。但我兒子……他在金麥上班，他們威脅要開除他，除非我……」

　　江桃如遭雷擊，後退半步：「金麥要挖走你？」

　　「不隻是我。」老趙痛苦地搖頭，「他們開出了三倍工資，已經挖走了咱們廠三個技術員……我本來不想走的，但他們拿我兒子要挾……」

　　江桃感到一陣眩暈，扶住牆壁才沒倒下。老趙掌握著桃香速食麵的核心配方，如果他去了金麥……

　　「趙師傅，」她強自鎮定，「您知道配方意味著什麼。那是我和安老闆還有您一起研發的心血……」

　　老趙突然紅了眼眶：「江廠長，配方我沒告訴任何人！我老趙雖然沒文化，但知道什麼叫良心！我辭職，但我不會背叛桃香！」說完，他轉身快步離開，背影佝僂得像一下子老了十歲。

　　江桃站在原地，手中的辭職信彷彿有千斤重。短短一小時內，原料和技術兩大支柱同時遭到打擊，這絕不是巧合。金麥公司正在發動全面進攻。

　　下午的會議上，壞消息接踵而至。

　　「江廠長，咱們在豫園商場的櫃檯被撤了。」銷售科的小張彙報說，「商場經理說接到消費者投訴，說我們的速食麵有質量問題。」

　　豫園商場他們的速食麵才剛剛進去不久，怎麼可能會有質量問題。

　　「放屁！」王大力拍案而起，「我們的面比金麥的品質好多了！哪來的投訴？」

　　小張縮了縮脖子：「我也這麼問，但他們說有十幾封投訴信……還說要下架我們的產品……」

　　江桃握緊了手中的鋼筆：「這是金麥在背後搞鬼。他們知道正面競爭不過我們，就開始玩陰的。」

　　「還有更糟的。」會計老張推了推眼鏡，「我剛剛收到銀行通知，說我們的貸款申請被拒了。理由是經營風險過高……」

　　會議室裡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——沒有貸款，下個月的工資都成問題。

　　散會後，江桃獨自站在廠房外的空地上，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。初夏的風帶著潮濕的氣息，遠處雷聲隱隱。她想起劉明德那句「商場如戰場」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其中的殘酷。

　　手機鈴聲打破了沉寂。是李建國回電了。

　　「情況我知道了。」李建國的聲音透著疲憊，「富強麵粉廠的事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，但恐怕短時間內很難改變結果。金麥給周廠長施加了巨大壓力……」

　　「李伯伯，他們不僅斷了我們的原料，還挖走了我們的技術骨幹，現在又在散布謠言說我們的產品有質量問題。」江桃努力控制著聲音的顫抖，「他們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裡逼。」

　　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：「你要撐住，我正在收集證據，準備向市裡反映情況。但這種調查需要時間……」

　　「我們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了。」江桃苦笑，「銀行貸款被拒，下個月工資都發不出來。」

　　又是一陣沉默。然後李建國突然說：「有個辦法，或許能解燃眉之急。市郊有家新成立的麵粉廠，規模不大，但質量不錯。廠長是我以前的下屬，應該不會被金麥影響。」

　　江桃眼前一亮：「真的？」

　　「我馬上聯繫他。另外……」李建國猶豫了一下，「工資的問題，我可以想辦法協調一筆短期貸款，但需要抵押物……」

　　「廠房和設備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可以是可以，但，你要想清楚。如果……如果最後真的撐不下去……」

　　如果真的撐不下去，江桃可能要面臨的是巨額賠償，很有可能讓她在滬市的打拚毀於一旦。

　　江桃遲疑了。

　　「這，李伯伯，這件事太大了，我可能要回去跟我丈夫商量一下。」

　　掛斷電話後，江桃站在辦公樓門口，望著天空發獃。剛剛的電話就像一根救命稻草，但她真的要把全部身家都壓上去嗎？廠房和設備可以說是她全部的身家了，如果失敗，他們可能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。

　　夜幕降臨前，天空終於落下了雨點。

　　江桃站在空地上，望著廠房內忙碌的身影，耳邊不時響起工人們的歡呼聲。這是她和安應州的心血，絕不能讓金麥毀掉。

　　「金麥！！！」她咬牙，眼中閃過一絲決絕。

　　她來到顧有為的大學，枝頭已經冒出嫩黃的新芽，可她的心情卻一點都不好。

　　正當她不知所措時，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：「桃子？你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江桃轉過身，看到顧有為撐著傘，正驚訝地看著她。

　　江桃驚喜地撲上去，將他緊緊抱住。顧有為身上有著好聞的皂角香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