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山本，江桃深吸一口氣，走向前廳。兩個穿制服的工商人員正在翻閱賬本，見她來了，擡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。

　　「江經理，有人舉報你們錦繡坊涉嫌走私，請配合調查……」

　　工商局的兩個人一高一矮，像兩尊門神般杵在綉坊的前廳。高個子手裡捏著一疊單據，皮笑肉不笑地說：「江經理，你們去年從蘇州進的這批蠶絲，價格低得離譜啊。按這個價，連成本都不夠吧？」

　　江桃從容地接過單據掃了一眼：「這是扶持下崗女工的專項採購價，有文件的。」她轉身對著一個姑娘道，「小張，把文件櫃裡那個藍色文件夾拿來。」

　　那兩個人似笑非笑，並不接話。

　　江桃的手指微微發涼。她太清楚這種套路了——先扣個莫須有的罪名，再慢慢查，生意人最怕這個，光耽誤的訂單就夠喝一壺的。

　　「兩位領導，」她強壓怒火，語氣依然恭敬，「綉坊做的都是合法生意，每一筆進出口都有據可查。如果你們懷疑什麼問題，我們全力配合調查。」

　　高個子合上賬本：「那就麻煩江經理明天帶著所有進出口單據到局裡一趟吧。哦對了，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，「聽說您還經營泡麵廠？我們同事可能也會過去看看。」

　　送走工商的人，江桃立刻給泡麵廠打了電話：「這兩天可能有工商局的人來檢查，把所有證件都準備好……對，特別是原料進貨單和衛生許可證。」

　　掛掉電話，江桃站在窗前出神。

　　她太清楚這次「檢查」是誰在背後搞鬼了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顧有為和許明遠忐忑不安地來到林副院長辦公室。出乎意料的是，林副院長異常熱情，親自給他們倒茶。

　　「小顧啊，聽說你們在研究新東西？」林副院長笑容可掬，「這可是國家急需的技術啊！」

　　顧有為和許明遠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。顧有為謹慎地回答：「隻是整理檔案時看到一些老資料，隨便探討探討。」

　　「哎，別謙虛嘛！」林副院長拍拍顧有為的肩膀，「劉主任都跟我說了，這種利國利民的好事，應該大力支持啊！」

　　許明遠乾笑兩聲：「林院長，那隻是紙上談兵，離實際應用還遠著呢。」

　　「所以才要院裡支持嘛！」林副院長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文件，「我決定成立專項課題組，由我親自挂帥，你們兩位具體負責。經費、設備都不是問題！」

　　顧有為接過文件一看，心裡咯噔一下——這分明是要把他們的研究成果據為己有！文件上清清楚楚寫著「項目負責人：林國棟」，而他和許明遠隻排在研究成員列表的末尾。

　　「林副院長，這……」顧有為剛要反對，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。林曉梅穿著一身鮮艷的紅裙子闖了進來。

　　「爸！哎呀，有客人啊？」她裝作剛看到顧有為的樣子，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，「顧同學好~」

　　林副院長皺眉：「曉梅，我們正在談工作。」

　　「我就說一句話！」林曉梅湊到父親耳邊，聲音卻大得所有人都能聽見，「工商局那邊有重大發現，江桃那個綉坊果然有問題！涉嫌走私和偷稅，可能要查封呢！」

　　顧有為猛地站起來，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：「你胡說什麼？」

　　「哎呀，顧同學別激動嘛~」林曉梅一臉無辜，「我隻是轉述工商局朋友的話。如果您愛人真的清白，調查清楚不就沒事了？」

　　林副院長適時地打圓場：「小顧，別著急。這樣吧，項目的事你先考慮考慮。至於你愛人的事情……」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，「我在工商局也有幾個朋友，或許能幫上忙。」

　　顧有為渾身發冷。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——要麼交出研究成果，要麼看著江桃的生意被整垮。

　　「我會認真考慮的。」他艱難地說完，拉著許明遠快步離開了辦公室。

　　走廊上，許明遠氣得鬍子直抖：「太卑鄙了！居然用這種下三濫手段！」

　　顧有為雙手握拳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江桃，不知道工商局的人會怎麼為難她。

　　「老許，我得立刻去找江桃。那些圖紙和樣品……」

　　「交給我。」許明遠拍拍胸脯，「我有個侄子在外地，東西可以暫時藏他那兒。」

　　此時的江桃正在工商局會議室，面對一屋子執法人員的輪番詢問。

　　江桃冷靜地翻開自己的賬本解釋。

　　而此時會議室門開了，一個工作人員匆匆進來，在女幹部耳邊低語幾句。女幹部表情變得古怪：「剛接到通知……您可以先回去了。不過所有賬本要留下繼續核查。」

　　江桃一頭霧水地走出工商局大樓，迎面看見顧有為焦急地等在門口。

　　「有為？你怎麼……」

　　「你沒事吧？」顧有為一把抓住她的手，「他們沒為難你吧？」

　　江桃搖搖頭，把經過簡單說了。顧有為臉色更加難看：「是林副院長……他剛才用這事威脅我，要我交出手上的研究項目。」

　　江桃眼睛眯了起來：「所以突然放我走，是想給你施加壓力？」

　　夫妻倆對視一眼，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。江桃突然笑了。

　　「走，回家。」她挽起顧有為的手臂，「我倒要看看，這個林副院長有多大能耐！」

　　林曉梅站在張副局長辦公室窗前，氣急敗壞地跺腳：「張叔叔，怎麼就把人放了？不是說好要好好查的嗎？」

　　張副局長無奈地攤手：「曉梅啊，剛接到上面電話，說江桃是區裡重點扶持的個體戶代表，要依法辦事……你爸沒跟你說嗎？」

　　「我爸？」林曉梅臉色變了，「不可能！他明明答應我……」

　　她突然明白了什麼，抓起包包就往外沖。父親不僅沒幫她，反而在背後拆台！就為了那個該死的科研項目！

　　計程車停在門口時，林曉梅遠遠看見顧有為和江桃正從另一個方向走來。令她嫉妒的是，兩人有說有笑，絲毫沒有被打擊的樣子。特別是江桃，一身得體的套裝，舉手投足間透著自信優雅，哪像個正在被調查的商販？

　　林曉梅的指甲再次掐進掌心。她不會就這麼算了的，既然明的行不通……

　　一個危險的計劃在她腦海中逐漸成形。

　　清晨的霧氣籠罩著綉坊，江桃推開店門時，發現玻璃上被人用紅漆噴了「走私犯」三個大字。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，進店用座機撥通了電話。

　　「通知所有員工今天放假……對，就說店面裝修……不，別報警。」

　　掛掉電話，江桃從包裡取出濕巾，用力擦拭著玻璃上的紅漆。漆還沒幹透，應該是淩晨噴的。擦到一半，座機響了，是泡麵廠。

　　「江總，不好了！廠裡剛接到通知，自來水公司要檢修管道，停水三天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