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連劉建國也看得入了神：「別說，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……」

　　拍攝間隙，江桃小跑過來，額頭還帶著汗珠：「怎麼樣？沒給你丟臉吧？」

　　顧有為當著所有人的面，給了江桃一個擁抱：「我為你驕傲。」

　　回校的路上，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劇情，對江桃的演技讚不絕口。顧有為走在最後，手裡攥著江桃偷偷塞給他的紙條：「今晚收工後，老地方見。」

　　夜幕降臨，顧有為來到外灘。江桃已經等在約定地點，穿著他送的紅裙子。

　　「怎麼穿這麼少？」顧有為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。

　　江桃靠在他懷裡：「想給你個驚喜。」

　　她仰起臉，「聽說你在學校為我說話了？」

　　顧有為吻了吻她的發頂：「我隻是說了事實。」

　　江桃輕輕錘了他一下：「就你貧嘴。」

　　「怎麼能是貧嘴，我這是事實呢。」

　　顧有為笑容滿面。

　　二人漫步在外灘，端的是一處好風景。

　　表格擺在顧有為面前，鋼筆在指間已經攥出了汗。布告欄前擠滿了學生，議論聲嗡嗡作響。顧有為的目光落在入選的那一欄上——沒有他的名字。

　　「顧同學。」

　　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。顧有為轉身，看見林曉梅站在那裡，今天她罕見地穿了條素色連衣裙，頭髮也規規矩矩地紮成馬尾。

　　「林同學。」顧有為點點頭，準備離開。

　　「等等，」林曉梅攔住他，「我爸想見你。現在。」

　　顧有為皺眉：「有什麼事嗎？」

　　「關於你這次想去滬飛的事情。」林曉梅壓低聲音，眼神飄向周圍同學，「他說……你有更好的選擇。」

　　副院長辦公室的門牌在走廊盡頭顯得格外肅穆。顧有為敲了三下，裡面傳來一聲低沉的「請進」。

　　林副院長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，正在翻閱一疊文件。他五十齣頭的樣子，頭髮梳得一絲不苟，金絲眼鏡後的眼睛銳利如鷹。

　　「坐。」他頭也不擡地說。

　　顧有為在硬木椅子上坐下，腰背挺得筆直。牆上掛鐘的秒針走動聲在靜默中格外清晰。

　　林副院長終於放下文件，「我聽說過你，成績優異，經驗豐富。」

　　顧有為沒有接話，等著下文。

　　「你想去滬飛？」林副院長突然問。

　　「是的。」

　　「可惜啊，」林副院長摘下眼鏡，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，「滬飛今年隻招兩個人，已經有內定人選了。」

　　顧有為的心沉了下去：「請問是哪兩位同學？」

　　「這個嘛……」

　　林副院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，「不過，我倒可以幫你爭取一個更好的機會——去成飛，跟著我的老同學張主任。以你的資質，三年內升正式工程師沒問題。」

　　「謝謝林院長好意，」

　　顧有為謹慎地回答，「但我和家人商量好了，還是想在滬市本地。」

　　林副院長的笑容消失了：「為了那個演戲的老婆？」

　　顧有為的指尖微微發涼：「我妻子是正經的餐飲業經營者，演戲隻是副業。」

　　「哼，」林副院長把眼鏡重重戴回去，「顧有為，你是聰明人。工程師這個職業，講究的是聲譽和關係。你老婆整天在電視上拋頭露面，成何體統？」

　　「現在是新時代了，」顧有為聲音平靜，但手指已經攥成了拳，「女性有自己的事業很正常。」

　　「事業？」林副院長冷笑，「開飯館、演戲算什麼事業？我女兒曉梅從小就學鋼琴、讀名著，將來相夫教子才是正經。」

　　顧有為突然明白了這次談話的真正目的。

　　「林院長，」他直視對方的眼睛，「我很感激您的賞識，但我不會為了工作機會改變我的家庭生活。我妻子是個優秀的女性，我以她為榮。」

　　辦公室裡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幾度。林副院長的臉色變得鐵青：「年輕人，別不識擡舉。成飛的名額多少人擠破頭都搶不到！」

　　「我明白，」顧有為站起身，「但我還是那句話，我不答應。」

　　「好，很好！」林副院長猛地拍桌，「那你就等著被分配到郊區吧！我看你那個明星老婆還願不願意跟著你去吃土！」

　　走出辦公室，顧有為的襯衫後背已經濕透。走廊拐角處，林曉梅紅著眼睛等在那裡。

　　「你為什麼非要惹我爸生氣？」她聲音發顫，「我從來沒對哪個男生這麼上心過……」

　　「林同學，」顧有為嘆了口氣，「你值得更好的人。」

　　「是因為她嗎？」林曉梅的眼淚掉下來，「那個在電視上賣笑的……」

　　「夠了！」顧有為厲聲打斷，「請你尊重我的妻子！」

　　林曉梅被這聲呵斥震住了，隨即捂著臉跑開。顧有為深吸一口氣，走向電話亭。他需要聽聽江桃的聲音。

　　電話接通的那一刻，江桃輕快的「喂」傳來，顧有為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　　沉默的呼吸聲交織。

　　「有為？怎麼了？」江桃敏銳地察覺到異常。

　　「沒事，」顧有為勉強笑笑，「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。」

　　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：「遇到麻煩了？」

　　顧有為望著電話亭外搖曳的梧桐樹，突然不想再隱瞞：「畢業分配可能不如預期……林副院長不太欣賞明星家屬。」

　　「那個林曉梅的父親？」江桃的聲音冷了下來，「他為難你了？」

　　「沒事，大不了去郊區，」顧有為故作輕鬆，「反正……」

　　「我明天就去你們學校。」江桃打斷他。

　　「不用！」顧有為急忙說，「我能處理好。」

　　又是一陣沉默。

　　「你晚上想吃什麼？」江桃突然問。

　　「啊？」

　　「我讓周師傅熬了蓮藕排骨湯，應該晚上到你們學校。」

　　江桃的聲音溫柔下來，「記得趁熱喝。」

　　顧有為的眼眶突然發熱：「好。」

　　「有為，」江桃輕聲說，「實在不行，回百味樓也挺好。我們店裡生意那麼好，你剛好回來坐鎮。」

　　顧有為笑出聲來，胸口的鬱結頓時散了大半。

　　三天後，分配方案公示。顧有為的名字赫然列在「滬市第六研究所」下面——一家位於郊區的研究院，距離市中心兩小時車程。

　　基本等於被「流放」。

　　「老顧，這不對勁啊！」王志強憤憤不平，「以你的成績，根本不可能分到那種地方！」

　　顧有為盯著公示欄，面色平靜：「也不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