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，江桃和綉坊的一堆人坐在一處。

　　「大家這些天都辛苦了，不如都別回去了，我來給大夥做飯。」

　　綉坊的院子裡，夕陽的餘暉灑在青石闆地上。江桃挽起袖子，繫上圍裙，站在臨時搭建的竈台前，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。

　　江桃拍了拍手，招呼著綉坊裡的姑娘們，「小芳，你去把院子裡的那張大圓桌收拾出來，阿珍，幫我把這些菜洗了，秀蘭，你去買幾瓶汽水回來。」

　　綉娘們嘻嘻哈哈地忙活開來，院子裡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。沈老和陳阿婆坐在葡萄架下，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。

　　正當江桃準備開始炒菜時，年輕的綉娘小翠提著一個濕漉漉的竹簍，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。

　　「江廠長，我爹今早去河邊撈的……」小翠掀開簍蓋，裡面幾十隻暗紅色的小龍蝦正張牙舞爪，「這東西又腥又臟，肉還少得可憐，我正打算拿回去放生呢。」

　　院子裡頓時響起一片嫌棄的聲音：

　　「哎呀，這東西能吃嗎？」

　　「聽說都是窮人才吃的……」

　　「看著就嚇人，那麼多爪子……」

　　現在大家日子好過了，都不願意去吃這個。

　　江桃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起來。她快步走過去，接過竹簍仔細查看：「這可是好東西啊！」她轉頭對眾人神秘地眨眨眼，「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，什麼叫化腐朽為神奇！」

　　綉娘們面面相覷，都不太相信。陳阿婆好奇地問：「阿桃，你真會做這個？這東西……」

　　她的臉上有淡淡的嫌棄。

　　「那當然！」江桃自信滿滿地說，「小翠，幫我把這些小龍蝦洗乾淨，阿珍，去我包裡把那包香料拿來，秀蘭，再多買兩瓶啤酒回來！」

　　接下來的一小時裡，整個院子都飄蕩著誘人的香氣。江桃先將小龍蝦用鹽水浸泡，然後用刷子一隻隻刷洗乾淨。大鐵鍋裡，她先爆香了蔥姜蒜，接著放入幹辣椒、花椒和各種香料，最後倒入處理好的小龍蝦。

　　「要加啤酒嗎？」小翠好奇地問。

　　「對，這樣可以去腥增香。」江桃邊翻炒邊解釋，「還要放點糖，中和辣味。」

　　隨著「嗤啦「一聲，江桃倒入秘制的紅油醬料，頓時整個院子都瀰漫著麻辣鮮香的氣息。綉娘們不自覺地圍了過來，一個個伸長脖子往鍋裡看。

　　當一大盆紅艷油亮的麻辣小龍蝦端上桌時，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
　　「這……這真的是剛才那些髒兮兮的東西？」小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　　江桃笑著示範：「來，我教你們怎麼吃。先扭開蝦頭，吸一口裡面的黃，然後剝開蝦尾……」

　　第一個鼓起勇氣嘗試的是沈老。他小心翼翼地剝開一隻，將蝦肉送入口中，眼睛頓時瞪得老大：「唔！這個味道……麻辣鮮香，肉質彈牙，太好吃了！」

　　有了沈老的帶頭，其他人也紛紛嘗試。很快，院子裡就響起一片讚歎聲。

　　「天啊，怎麼會這麼好吃！」

　　「這個辣味太帶勁了！」

　　「我要把湯汁都喝掉！」月光下，眾人圍坐在院子裡，一邊剝著小龍蝦，一邊喝著冰鎮汽水，聊著綉坊的未來。辣得直吐舌頭的小翠灌了一大口汽水：「江廠長，您太厲害了！我明天就讓我爹多撈些來！」

　　陳阿婆擦著被辣出的眼淚，笑著說：「阿桃啊，你這手藝比刺繡還絕！」

　　江桃看著大家開心的樣子，心裡暖暖的。她舉起汽水瓶：「來，為我們綉坊的明天乾杯！希望我們的綉品能像這小龍蝦一樣，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！」

　　「乾杯！」眾人的歡笑聲在夜空中回蕩。

　　夜深了，江桃收拾著院子裡的碗筷，看著丈夫顧有為和三個孩子還在津津有味地剝著最後幾隻小龍蝦。顧蘭雪辣得直吸溜嘴卻停不下手，小兒子顧玉樹更是連蝦殼都要嗦上好幾遍，顧盼吃相文雅，但是手邊卻已經堆了一堆龍蝦殼子。

　　「慢點吃，鍋裡還有呢。」江桃擦了擦手，給每人倒了杯涼茶解辣。

　　顧有為突然擡頭：「你這手藝真是絕了！我在學校食堂這麼多年，從沒吃過這麼夠味的東西。」

　　江桃眼睛一亮，順勢坐在丈夫旁邊：「有為，你說……咱們要是開個小店賣這個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賣小龍蝦？」顧有為推了推眼鏡，「這玩意兒現在不是沒人要嗎？」

　　「正因為沒人要才便宜啊！」江桃興奮地掰著手指算起來，「今天這盆用了五斤蝦，成本才兩毛五，加上調料也不到五毛，要是賣兩塊錢一份……」

　　顧蘭雪突然插嘴：「媽，我們舞蹈團的小姐妹肯定愛吃！今天王芳還說她爸爸在工地就想吃口重味的。」

　　這句話讓江桃猛地站起來，在院子裡來回踱步。月光下，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。

　　第二天天還沒亮，江桃就騎著自行車去了閘北區最大的菜市場。清晨的市場人聲鼎沸，她直奔水產區。

　　「大姐，這小龍蝦怎麼賣？」江桃蹲在一個水盆前問道。

　　賣蝦的大嬸頭也不擡：「四分錢一斤，要多少？」

　　「這麼便宜？」江桃驚訝地挑起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龍蝦。

　　大嬸這才擡頭：「妹子是第一次買吧？這玩意兒又臟又難收拾，肉還少。要不是有些外地工人買，我都懶得進貨。」

　　江桃眼睛一轉：「那您這一天能賣多少？」

　　「多的時候二三十斤，少的時候……」大嬸突然壓低聲音「你要是能包圓，我給你算三分五一斤。」

　　江桃心裡快速盤算著，當即拍闆：「今天我全要了！！！！」

　　傍晚五點半，夕陽的餘暉染紅了河面。江桃蹬著三輪車，載著沉甸甸的炊具和食材，緩緩駛向閘北區新開的夜市。車把上掛著的煤油燈隨著顛簸搖晃，在石闆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　　「江廠長，這邊！」提前來佔位置的綉坊女工小翠揮舞著花頭巾。她身後是一塊兩米見方的空地，緊鄰著賣糖炒栗子的攤位。

　　江桃利落地停好車，抹了把額頭的汗水。她今天特意換了件靛藍色的勞動布衣裳，頭髮用碎花手帕紮得一絲不苟。幾個綉坊的姑娘已經等在那裡，七手八腳地幫忙卸貨。

　　「爐子放這兒，桌子擺那邊。」江桃指揮著，將寫著「江記麻辣小龍蝦」的硬紙闆招牌掛在最顯眼的位置。這塊招牌是她昨晚熬夜做的，顧有為用毛筆題的字，四周還讓顧蘭雪畫了幾隻活靈活現的小龍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