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七章 前往香江
江桃靈光一閃,從行李裡掏出自家速食麵的包裝袋:「您看這種現代設計能用刺繡表現嗎?」
包裝袋上印著抽象的麥穗圖案,阿婆戴上老花鏡仔細端詳:「用盤金綉勾輪廓,裡面填色……可以試試!」
顧蘭雪突然插話:「要是把廣綉和蘇綉結合起來,做成胸針發卡,肯定好賣!我們舞蹈團的女孩子最喜歡……」
兩個大人對視一眼,同時笑了。江桃掏出記事本,迅速畫起設計草圖——蘇繡的精緻花鳥配上廣繡的華麗邊框,角落裡還標註著「馬尾纏絲線技法」。
離開時,阿婆硬塞給顧蘭雪一盒雞仔餅:「女仔跳舞要食飽肚!」又對江桃眨眨眼,「等你從香江返來,我介紹外貿公司的同志給你識。」
江桃忍俊不禁,擺擺手:「不用了,阿婆,我有愛人的,孩子都有了呢!!!」
傍晚的珠江波光粼粼,江桃和女兒坐在渡輪上。顧蘭雪啃著雞仔餅含混不清地問:「媽,你要和廣州阿婆合夥做生意呀?」
江桃望著兩岸漸亮的燈火,沒有立即回答。
「先送你去演出,」她替女兒擦掉嘴角的餅屑,「等媽媽從香江回來……或許真能多個合作夥伴。」
渡輪拉響汽笛,驚起一群白鷺。對岸的霓虹燈牌剛剛亮起,像跳動的星火。
清晨五點半,廣州招待所的紗窗外已透進朦朧的天光。江桃輕手輕腳地起身,卻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——顧蘭雪已經坐起來了,頭髮亂蓬蓬地支棱著,眼睛卻亮得像星星。
「媽,我夢見自己跳砸了,」她小聲說,「最後一個旋轉沒站穩,摔了。」
江桃坐到床邊,手指輕輕梳理顧蘭雪翹起的頭髮:「傻孩子,夢都是反的,別怕啊。」
她從枕頭下摸出個紅繩系著的小香包,「徐大夫給的安神香料,你放包裡。」
顧蘭雪把香包湊到鼻尖,聞到淡淡的艾草香。她突然撲進江桃懷裡,聲音悶在母親肩頭:「媽媽你去了香江……會趕回來看我演出嗎?」
「當然,」江桃拍著她單薄的背脊,「媽媽連車票都買好了。」其實她包裡還揣著份驚喜——托廣州阿婆連夜趕製的廣綉髮帶,暗紋是展翅的蝴蝶,正好配那件星空舞裙。
廣州市歌舞團的鐵柵欄門爬滿三角梅,幾個梳高髻的女演員正在院子裡壓腿。顧蘭雪攥著行李帶的手指發白,江桃突然蹲下來幫她重新系鞋帶。
「江阿姨放心啦!」紮麻花辮的輔導員小跑過來,「我們會照顧好蘭雪的!」她身後,幾個女孩好奇地打量著穿蘇綉襯衫的江桃。
「阿姨,你這身衣服真漂亮!!!」
「阿姨,你這衣裳……」一個紮高馬尾的圓臉姑娘最先湊過來,手指懸在空中想碰又不敢碰,「上面的花是綉上去的?」
「是蘇綉。」江桃笑著微微側身,讓陽光照在衣襟上。玉蘭花瓣頓時顯出細膩的光影變化,活像真花沾了晨露。
「嘩啦」一下,五六個女孩子全圍了過來。有個膽大的伸手摸了摸袖口:「哎呀!花瓣摸著是鼓起來的!」
顧蘭雪在旁邊得意地昂起頭:「我媽繡的!我們蘇州的刺繡,一根絲線能劈成六十四股呢!」
「真的假的?」穿練功服的短髮姑娘驚呼,「比頭髮絲還細?」
江桃被這群嘰嘰喳喳的小姑娘逗樂了。她從手提包裡掏出個纏枝蓮紋的小布袋——原本是裝零錢的,取出針線包:「你們看。」
陽光下,她手指靈巧地撚開一股絲線,金閃閃的細絲在空中散成更細的縷。姑娘們發出「哇」的驚嘆,有個梳麻花辮的甚至踮起腳尖,像看魔術表演似的盯著看。
「阿姨能給我綉一朵嗎?」圓臉姑娘突然問,「我想在舞鞋上綉朵小花!」
「我也要!」「還有我!」
江桃還沒回答,顧蘭雪突然擠到中間,像護崽的貓兒似的張開胳膊:「不行!我媽要趕火車去香江的!」又扭頭沖江桃使眼色,「媽,你不是還要去買涼茶嗎?」
姑娘們發出失望的噓聲。江桃忍笑從包裡摸出幾塊綉著簡筆蝴蝶的手帕——本是準備送客戶的樣品:「這個給你們玩。」
「謝謝阿姨!」
「」蘭雪你媽媽真好!」
短髮姑娘突然扯了扯江桃的衣角:「阿姨,你從香江回來……能給我們帶那種亮片布料嗎?聽說香江舞裙都鑲水鑽的!」
顧蘭雪耳朵唰地紅了:「王小梅!你當我媽是跑單幫的啊?」
江桃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襯衫上的繡花。回身從行李裡掏出記事本,迅速畫了幾筆——廣繡的金線牡丹配上蘇繡的蝴蝶,周圍點綴香江流行的亮片。或許,這才是真正的新式舞裙?
「等我回來。」她沖姑娘們眨眨眼,把吵吵嚷嚷的女兒往排練廳方向輕推,「現在,該放我家小天鵝去練功啦。」
晨風吹過院子,玉蘭花的影子在江桃衣襟上輕輕搖曳。她走出大門時,聽見身後傳來顧蘭雪炫耀的聲音:「看!這是我媽給我繡的髮帶!比水鑽好看多了吧?」
陽光突然變得很暖。江桃想,或許該在香江多買些特殊綉線——不單為了生意,還為了這群眼睛亮晶晶的姑娘,為了那個站在鏡子前,驕傲地說「這是我媽繡的」的小天鵝。
江桃站在天星小輪的甲闆上,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撲面而來。維多利亞港兩岸的景象讓她一時恍惚——左側是尖沙咀的老式鐘樓,右側卻是中環高聳入雲的玻璃大廈。
「借過一下。」身後傳來帶著濃重粵語腔的普通話。江桃側身讓過推著海鮮車的小販,竹筐裡的石斑魚還在撲騰,濺起的水珠打濕了她的布鞋。
船艙裡飄來奶茶的甜香,幾個穿喇叭褲的年輕人正用她聽不懂的廣東話大聲談笑,手提錄音機裡放著粵語歌,旋律纏綿悱惻。江桃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確良襯衫——在滿眼花襯衫和連衣裙的乘客中顯得過分樸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