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過早飯，父女二人拎著竹籃向村委會走去。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路邊的野花開得正艷。幾個早起的村民看見江父，都熱情地打招呼。

　　「老江，閨女回來啦？」

　　「在滬市發財了吧？」

　　江桃一一笑著回應，心裡卻有些忐忑。雖然父母支持，但村支書會怎麼看她的想法呢？

　　村委會是一棟兩層的小樓，門口掛著「村民委員會」的木牌。張德海正在辦公室裡看報紙，見江家父女進來，連忙起身相迎。

　　「哎呀，這不是江桃嗎？都認不出來了！」張德海五十齣頭，身材魁梧，聲音洪亮，「聽說你在滬市開飯店了？有出息！」

　　寒暄過後，江父說明了來意。張德海聽完，眼睛一亮，拍著桌子說：「這個主意好啊！咱們村的花椒、辣椒品質絕對一流，就是交通不便，賣不上好價錢。江桃你要是能收，那是給村裡辦了件大好事！」

　　江桃鬆了口氣，詳細解釋道：「張叔，我打算先收兩百斤花椒和三百斤辣椒試試水。如果客人反應好，以後可以長期合作。價格方面，我按市場價上浮百分之十收購，您看怎麼樣？」

　　張德海連連點頭：「合理，合理。不過……」

　　他猶豫了一下，「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，新花椒還沒下來，去年的存貨不多了。辣椒倒是可以現摘。」

　　江桃早有準備：「沒關係，我可以先收一部分，等新花椒下來再補足。關鍵是品質要好，要地道的川味。」

　　「這個你放心！」張德海拍胸脯保證，「咱們村的花椒麻味足，辣椒香而不燥，絕對正宗。這樣，下午我召集村民開個會，你把具體要求跟大家說說。」

　　離開村委會，江桃心情大好。父親帶她去了自家的花椒地，指著一棵棵枝繁葉茂的花椒樹說：「這些都是老品種，比現在那些新品種味道正多了。你小時候最愛在樹下乘涼，記得不？」

　　江桃撫摸著粗糙的樹皮，她是穿來的，但是還是保留著從前的記憶，記憶如潮水般湧來。她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採摘花椒，手指被刺紮得生疼，卻依然樂此不疲；想起母親用新鮮花椒做的麻辣魚，香氣能飄滿整個院子。

　　下午的村民大會出乎意料地熱鬧。聽說江桃要收購花椒辣椒，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。張德海簡單介紹後，江桃站在村委會前的台階上，面對幾十雙期待的眼睛，清了清嗓子。

　　「各位叔叔阿姨，兄弟姐妹，我是江桃。」

　　她的聲音有些發抖，但很快鎮定下來，「我在滬市開了菜館，想從咱們村收購最好的花椒和辣椒。」

　　人群中響起一陣議論聲。一個頭髮花白的老漢高聲問：「桃丫頭，你給啥價錢啊？不會比縣裡的販子還低吧？」

　　江桃微笑著回答：「李大爺，我按市場價上浮百分之十收。而且隻要品質好，有多少要多少，絕不壓價。」

　　這話一出，現場頓時沸騰了。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，有人擔心運輸問題，有人詢問收購標準，江桃一一耐心解答。

　　張德海敲了敲搪瓷缸子，讓大家安靜：「江桃這是給咱們村找銷路，大家要支持。我看這樣，願意種的來我這登記，咱們統一種植標準，保證質量。」

　　散會後，江桃被熱情的村民圍住，這個邀她去家裡看辣椒地，那個要送她自家腌制的泡椒嘗嘗。直到太陽西斜，她才得以脫身回家。

　　晚飯後，江桃和父母坐在院子裡乘涼。夜風送來陣陣稻花香，遠處的蛙鳴此起彼伏。江父抽著旱煙，突然說：「桃兒，你這次回來，不隻是為了收調料吧？」

　　江桃愣了一下，隨即笑了：「爸，您看出來了？」她深吸一口氣，「我是想……如果這次合作順利，以後可以在村裡建個小型的加工廠，把咱們的土特產做成包裝產品，賣到全國去。」

　　江母驚訝地張大嘴：「這得花多少錢啊？」

　　「媽，現在國家鼓勵個體經濟，貸款政策很優惠。」江桃眼中閃爍著光芒，「而且，我想為家鄉做點事。這些年在外打拚，總忘不了咱們村的好山好水好味道。」

　　江父沉默良久，煙鍋裡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。最後，他重重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：「好閨女，有志向！爸支持你。」

　　簽完合同的第三天清晨，江桃就被院子裡的喧鬧聲吵醒了。她披上外套推開門，看見父親正和幾個村民在院子裡過秤，母親則拿著賬本在一旁記錄。晨光中，一袋袋紅艷艷的辣椒和棕紅色的花椒堆成了小山，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辛香。

　　「桃兒醒啦？」江母擡頭笑道，「李大叔和王嬸天沒亮就送來了，說怕耽誤你的事。」

　　江桃揉了揉眼睛，驚訝地看著滿院的農產品：「這麼多？」

　　江父擦了把汗，走過來低聲道：「大傢夥兒積極性高著呢。不過……」他指了指角落裡的幾個袋子，「那幾包質量差點意思，得挑出來。」

　　江桃走過去解開袋子，抓起一把花椒放在鼻尖聞了聞，又撚起幾粒放進嘴裡嘗了嘗，眉頭立刻皺了起來：「這花椒存放太久，香味都散了，還有股黴味。」她又檢查了旁邊的辣椒，「這些辣椒品種不對，辣度不夠。」

　　正在這時，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。江桃擡頭看見張德海領著幾個村民走了進來，為首的正是昨天會上提問的李大爺。

　　「桃丫頭，我們幾家合夥湊了一百斤上等花椒，你看看！」李大爺笑呵呵地拍了拍鼓鼓的麻袋。

　　江桃檢查後眼睛一亮：「這才是正宗的川味花椒！麻香撲鼻，油胞飽滿。」她轉向父親，「爸，咱們得定個明確的標準，不能什麼貨都收。」

　　張德海點點頭：「是這個理兒。做生意講究個誠信，不能砸了招牌。」

　　「這樣吧，」江桃思索片刻，「我寫個詳細的收購標準，包括品種、色澤、氣味、乾濕度這些。張叔，還得麻煩您幫忙把關。」

　　「沒問題！」張德海爽快地答應，「下午我就用大喇叭通知全村。」

　　李大爺忽然搓著手，欲言又止：「那個……桃丫頭，這貨款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