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盼慌亂中想關掉設備，卻碰翻了工具箱。扳手和鉗子叮噹作響，在寂靜的後備箱裡如同驚雷。

　　「誰在那裡？」劉世昌的腳步聲逼近。

　　千鈞一髮之際，周德昌突然大喝一聲：「劉世昌！看看這是什麼！」

　　顧盼從耳機裡聽到一陣混亂，似乎是周德昌掏出了什麼東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她趁機輕輕推開後備箱的一條縫隙，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。

　　月光下，她看到周德昌高舉著一個老式懷錶：「記得這個嗎？你之前送我的！你說時間會證明我們的友誼！」

　　劉世昌的身影明顯晃了一下。

　　趁這個空檔，周德昌突然用方言喊了一句：「小盼，跑！」

　　顧盼沒有猶豫，推開後備箱滾落到地上，借著夜色的掩護向圍牆陰影處爬去。她的心跳快得要衝出胸腔，但手指仍死死護著錄音設備。

　　「抓住她！」劉世昌的怒吼在身後響起。

　　顧盼拚命奔跑，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。轉過一個堆滿木箱的拐角，她猛地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。

　　「江姨！」顧盼差點哭出來。

　　江桃一把將她塞進等候在巷口的計程車：「回家！立刻！」

　　「可是周爺爺他……」

　　「他不會有事的。」江桃的聲音像鋼鐵般堅定，「現在，把錄音給我。」

　　計程車駛離倉庫區時，顧盼回頭望去。月光下，倉庫門口已經亂作一團。她隱約看到周德昌高大的身影擋在追兵前面，而劉世昌正憤怒地跺著腳。

　　回到家中，顧盼的手還在發抖。她反覆回放錄音，確保那段關鍵的認罪對話完好無損。當聽到劉世昌親口說五百人腹瀉時，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
　　方城拖著受傷的身體從客房出來，遞給她一杯熱茶：「你做得很好。」

　　「我們贏了嗎？」顧盼擦著眼淚問。

　　方城望向窗外漸亮的天色：「才剛剛開始。」

　　門鎖轉動的聲音讓兩人同時轉頭。江桃扶著周德昌走了進來，他的眼睛亮得驚人。

　　「拿到了？」江桃急切地問。

　　顧盼舉起錄音設備，按下播放鍵。

　　江桃和周德昌相視一笑。

　　「明天一早。」江桃拿出手機，「這份錄音會出現在市場監管局局長、餐飲協會會長和《餐飲日報》總編的桌上。」

　　周德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：「老劉完了。」

　　清晨六點，顧盼被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。她揉著眼睛衝出卧室，看見江桃已經穿戴整齊，手裡拿著三份還散發著油墨香的《餐飲日報》。

　　「出來了？」顧盼的聲音因緊張而發顫。

　　江桃將報紙攤在餐桌上。頭版通欄標題觸目驚心：《粵菜行會會長劉世昌涉嫌策劃食物中毒事件》。標題下方是兩張照片。

　　一張是劉世昌在行業峰會上的官方照，另一張則是模糊的海霸王倉庫監控截圖。報道旁邊還配了一段錄音文字實錄，正是顧盼昨晚錄下的那段對話。

　　「錢已經打我老婆賬戶了……」劉世昌的話被用加粗字體標出，像一把把尖刀插在版面上。

　　「方城淩晨四點送來的樣報。」江桃的手指輕輕點著報紙，「今天全滬市都會看到。」

　　顧盼捧起報紙，油墨味鑽入鼻腔。她的視線落在文章署名上——「本報記者方城」

　　此時門鈴響了。

　　透過貓眼，顧盼看到三個穿制服的男人站在門外。最前面的那個出示了證件：「市場監管總局稽查隊，請問江桃女士在嗎？」

　　江桃鎮定地打開門：「我就是。」

　　「感謝您提供的線索。」為首的官員嚴肅地說，「我們已成立聯合執法組，需要您協助指認幾個地點。」

　　顧盼看到樓下停著三輛執法車，藍紅警燈無聲閃爍。幾個穿白大褂的衛生局工作人員正在檢查設備。

　　「你在家等我把！！」

　　「我也去！」顧盼打斷江桃，「我是錄音的當事人！！！」

　　市場監管局的官員看了看報紙，又看了看顧盼稚氣未脫的臉，竟點了點頭：「上車吧，小姑娘。今天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新聞現場。」

　　執法車隊首先突襲了海霸王海鮮市場。清晨的市場剛剛開始營業，攤主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全副武裝的執法人員魚貫而入。

　　「那個冷庫！」顧盼指向昨晚偷拍的位置。執法人員撬開鎖，在裡面發現了十幾箱標著「乾燥劑」的白色粉末。衛生局的人立即取樣檢測。

　　「就是這些。」方城不知何時出現在顧盼身後，左肩的傷口讓他臉色蒼白，但眼睛亮得嚇人，「混入海鮮後四小時內起效，癥狀像急性腸炎。」

　　市場外漸漸聚集起圍觀群眾。有人舉著手機拍攝，更多人開始議論紛紛。顧盼聽到「黑心商家」

　　「該槍斃」等字眼不斷從人群中冒出。

　　第二站是粵菜行會辦公室。執法車剛停穩，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就慌慌張張跑出來：「各位領導，劉會長，不，劉世昌今天沒來上班……」

　　「搜查令。「執法人員亮出文件，「請配合調查。」

　　顧盼跟著母親和方城進入裝修豪華的辦公室。牆上還掛著劉世昌與各級領導的合影，笑容可掬的樣子與昨晚那個陰狠的老人判若兩人。

　　執法人員徑直走向保險櫃。當櫃門打開時，連見多識廣的稽查隊長都倒吸一口冷氣——裡面整齊碼放著幾十根金條和一摞賬本。

　　「找到了！」一個年輕稽查員舉起賬本，「行賄記錄！」

　　方城迅速拍下照片，顧盼則注意到一個細節：「江姨，你看這個人，每個月收的錢最多！」

　　江桃眯起眼睛。

　　「全部帶走！」稽查隊長厲聲命令！

　　最後一站是劉世昌的豪宅。車隊駛入高檔別墅區時，顧盼的心跳開始加速。她想起昨晚老人猙獰的面容，不禁往江桃身邊靠了靠。

　　開門的是一位優雅的老婦人，面對執法人員的詢問，她平靜地說：「世昌在書房。」

　　劉世昌穿著睡衣坐在紅木書桌前，正在泡茶。看到江桃一行人進來，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，但很快恢復鎮定。

　　「動作比我想的快。」他啜了一口茶，「江桃，小看你了。」

　　執法人員宣讀搜查令時，顧盼注意到書桌上攤開著一本相冊。其中一張泛黃的照片上，年輕的劉世昌和周德昌並肩站在一家小餐館門前，笑容燦爛。

　　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