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桃上前一步，伸出手：「馬廠長好，我是滬市桃園食品廠的江桃。」

　　馬國富明顯愣了一下，他沒想到對方是個年輕女性。他略顯尷尬地握了握江桃的手：「哦……江……廠長？請進請進。」

　　會議室裡，馬國富坐在主位，兩邊是他的副手和財務人員。江桃注意到，會議室雖然打掃得很乾凈，但桌椅都有些年頭了，牆上的「安全生產」標語已經褪色。

　　江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，這個廠長辦公室看上去也是老舊的很。

　　「江廠長遠道而來，辛苦了。」馬國富讓人倒了茶，「不知道你們對麵粉有什麼具體要求？」

　　江桃沒有急著回答，而是從公文包裡取出幾包自家生產的速食麵，推到桌子中央：「馬廠長，這是我們廠的產品，您可以先嘗嘗。」

　　馬國富看著眼前的速食麵，心裡暗道，上來就試吃，這……。

　　「嘗嘗味道怎麼樣？」

　　他笑了笑，拍拍手，沒一會就有人拿了熱水和碗筷進來，開始泡麵。

　　馬國富見狀，也不再猶豫，端起麵湯喝了一口，點頭說道：「果真是極好的麵湯。」

　　馬國富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：「這個速食麵確實不錯，味道純正、香辣、勁道，口感也好！」他笑道：「江廠長可真是這個啊！！！」

　　「我們的配方獨特，」江桃微笑道，「但好味道離不開好麵粉。目前我們每月需要兩百噸特製麵粉，未來半年計劃擴大到五百噸。」

　　馬國富和他的手下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。「五百噸？那可是大單子啊。」

　　「是的，」江桃直視著馬國富的眼睛，「所以我們希望能有一個長期穩定的供應價格。」

　　馬國富喝了口茶：「不知道江廠長期望的價格是……」

　　江桃報出了一個數字，比市場價低了近兩成。

　　會議室裡頓時安靜下來。馬國富的臉色變了：「江廠長，這個價格……恐怕我們連成本都收不回來。」

　　「馬廠長，「江桃不慌不忙地說，「據我所知，貴廠目前庫存積壓嚴重，設備利用率不到六成。如果能簽下長期合同，我們甚至可以預付部分貨款。」

　　馬國富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著：「價格太低，工人工資都發不出來。」

　　「但積壓的麵粉時間長了，質量下降，最後可能連這個價都賣不上。」江桃針鋒相對。

　　談判陷入僵局。馬國富提議先參觀工廠，改日再談。江桃敏銳地察覺到，這是對方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——讓這個南方來的「女流之輩」見識見識大廠的規模。

　　但她不畏懼任何挑戰。

　　她不會因此就退縮。

　　「好，我同意先看一看。」

　　一行四人來到廠門口。

　　馬國富把車停下，一行人從車上下來。

　　廠區很大。廠區裡擺放著很多架子，上面堆滿了袋子。廠區的空氣裡瀰漫著濃郁的麵粉味兒。

　　馬國富帶他們去廠內轉悠，江桃仔細觀察著廠內的設施。廠房好些設備都有些老舊了。

　　有些機器還是五十年代的產物；工人們無精打采，看到領導來了才裝模作樣地忙碌幾下；倉庫裡，成堆的麵粉袋上已經積了一層薄灰。

　　「馬廠長，這些設備用了不少年頭了吧？」江桃在一台老舊的篩粉機前停下。

　　「嗯，有三十年了，」馬國富有些自豪地說，「但質量可靠，蘇聯貨。」

　　「但現在新式的設備效率能提高百分之四十以上，」技術員小李插話道，「而且麵粉細度更均勻。」

　　馬國富的臉色不太好看：「換設備？哪來的錢？」

　　他看著江桃：「江廠長，您家這員工問的都是什麼問題啊！」

　　「小李是新招聘過來的技術員。」江桃解釋道，「他年輕，說話直接了點，您別見怪，不過，他說的也是事實吧。」

　　馬國富哼了一聲，不再言語。

　　四人轉了一圈，江桃提議：「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吧，我肚子也餓了。」

　　馬國富想了想，點點頭：「也好，我也正好有點餓了。」

　　他們一行人在廠外面的餐廳簡單吃了晚餐，便開車返回。

　　馬國富帶著江桃和其他技術員一路上介紹各個工廠的情況，一路走，一路看，直到回到辦公樓，江桃才問道：「我覺得我們還是需要回去考慮一下。」

　　馬國富點點頭，說：「那就先回去休息，明天再繼續談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晚上，廠裡安排江桃一行住在附近的招待所。江桃翻來覆去睡不著，索性起身到院子裡散步。春夜的北方還有些涼意，她裹緊了外套。

　　「桃子姐你也睡不著？」小李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。

　　「我在想怎麼拿下這個合同，」江桃嘆了口氣，「馬廠長太固執了。」

　　「北方企業都這樣，觀念陳舊，」趙明遞給她一杯熱茶，「不過我發現一個情況——馬廠長的兒子今年就要高考，聽說成績不錯，但家裡好像經濟困難。」

　　江桃眼睛一亮：「你怎麼知道的？」

　　「招待所的服務員是他家遠親，閑聊時說的。」

　　小李摸摸頭，他長得比較溫和，看著很陽光，但其實有點靦腆，很容易害羞。

　　這樣的人，打探消息是最好不過了。

　　小李喝了一口茶：「咱們不如就從這個入手好了。」

　　江桃讚許的看著小李：「這次你可立大功了！！！」

　　第二天清晨，江桃剛起床，就聽見院子裡有人爭吵。她推開窗戶，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和馬國富爭執。

　　「爸，我就要上西北的那所大學！學費我可以自己打工掙！」

　　「胡鬧！家裡哪有錢供你去？就在省城讀個師範，畢業後回來當老師！」

　　少年氣得滿臉通紅：「我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小地方！」說完轉身就跑，差點撞上站在門口的江桃。

　　「對不起……」少年匆忙道歉，擡頭看見江桃，愣了一下。這個氣質不凡的女人與他們這個格格不入。

　　「你是馬廠長的兒子？」江桃溫和地問。

　　少年點點頭：「我叫馬小強。」

　　「想考西北的大學？」

　　馬小強的眼睛亮了起來：「嗯，我成績全校第三！！但我爸……」

　　江桃拍拍他的肩膀：「有理想是好事。去跟你爸道個歉，別在客人面前吵架。「」

　　少年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跑開，馬國富跟在後面，臉色難看，還是給江桃道歉：「對不起啊，江廠長，叫你看笑話了，孩子大了不聽話了。」

　　江桃不在乎的擺擺手：「哎喲，哪能呢！！快別這麼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