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會長低聲嘆氣：「上面雖然說了要關照你，可是老周那群人，好多都是國營轉私營的，拖家帶口，我也沒有辦法啊。」

　　江桃感激的笑笑：「李會長這麼照顧我們，我也不能不懂事啊，這是我們店裡的八折卡，您拿著。」

　　李會長哎了一聲，笑容滿面：「喲，你這可就太客氣了。」

　　他嘴上雖然拒絕，但收卡的速度極快。

　　幾乎讓人看不清。

　　他對江桃的上道很是滿意：「這樣吧，老周那個人呢，吃軟不吃硬，我這就幫你聯繫一下他，你要是能把他也拉入夥，這事啊，就好辦多了。」

　　三天後，江桃在錦江飯店訂了個包廂。她特意選了靠窗的位置，能俯瞰外灘夜景。桌上擺著兩瓶茅台還以一桌子好菜。

　　周德昌準時赴約，卻帶著一身寒氣。他五十齣頭，身材精瘦，灰白頭髮梳得一絲不苟，中山裝的領口扣得嚴嚴實實。進門後連寒暄都省了，直接落座。

　　「周老闆，感謝您賞光。」江桃起身斟酒，笑容恰到好處。

　　周德昌擡手擋住酒杯：「江老闆，咱們開門見山。你們這些年輕人搞什麼美食城，不就是想壟斷市場嗎？二十多家店，上百號人，你讓他們喝西北風去？」

　　江桃笑容不改：「咱們先不說這個，您先坐，咱們先吃飯，您這風塵僕僕的。」

　　周德昌冷哼一聲，直接坐在了首位。

　　江桃的笑容不減：「周老闆，我敬您是前輩，今天這頓飯，就是特地來向您請教的。」

　　「少來這套。」周德昌冷笑，「你嘴上說得好聽，背地裡打的什麼算盤誰不知道？」

　　包廂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。

　　江桃知道今天怕是不能那麼輕鬆地過去了。

　　她深吸一口氣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，仰頭一飲而盡。

　　「周老闆，我先自罰一杯。」

　　江桃放下杯子，臉頰微紅，「但您說我想壟斷市場，這真是冤枉。不如您先聽我說說？？」

　　周德昌不為所動：「哦？你那店鋪我也有所耳聞，不走正道，見天的想著歪門邪道，搶了大傢夥的生意，我今天是看在李會長的面子上來的，要說便說，不必說些好聽話哄人。」

　　「單店有單店的優勢，但美食城能帶來更多的客人啊。」

　　江桃笑容甜美，「俗話說人多力量大。」

　　「花裡胡哨。」周德昌打斷她，「做菜講究的是真功夫，不是搞這些噱頭。」

　　笑臉相迎卻被頻頻打臉，就算是江桃脾氣好，臉上的表情也沒有那麼自然了。

　　江桃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。她早聽說周德昌固執，沒想到這麼難溝通。

　　但想到李會長的提醒，她還是壓住火氣。

　　「周老闆，您是行家。但是時代變了啊。」她從包裡掏出一塌紙。

　　「我來之前就查過了，現在年輕人都愛去新餐廳吃飯，那些老國營飯店，都沒什麼生意了，您當時下海自己單幹，這點也不用我說吧。」

　　周德昌眉頭皺了皺，這顯然觸動了他。

　　「美食城不是要取代單店，而是給大家一個新選擇。」江桃趁熱打鐵，「您想，您在美食城裡設個檔口，既能保留老店，又能吸引新顧客，何樂不為？」

　　「說得輕巧。」周德昌冷哼，「租金怎麼算？人員怎麼安排？口味能保證嗎？」

　　江桃眼睛一亮，知道對方開始考慮實際問題了：「租金的話呢比單店低30%，人員可以輪換，至於口味——」她頓了頓，「我想請周老闆您親自把關。」「

　　周德昌明顯愣了一下，沒想到江桃會提出這個建議。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神色稍霽：「你倒是會打算盤。」

　　「不是打算盤，是真心的。」江桃誠懇地說，「您是老師傅了，有您坐鎮，我這心裡也踏實啊。」

　　十個人都愛聽好聽話，周德昌雖然依舊嚴肅，但跳動的嘴角已經出賣了他。

　　夜色漸深，窗外的燈火愈發璀璨。

　　周德昌坐下吃菜，江桃也不催促，隻是適時地為他添酒布菜。

　　「江老闆，」良久，周德昌終於開口，「你知道我為什麼反對美食城嗎？」

　　江桃搖頭。

　　「我有個老夥計，在他們家也搞過這個。」周德昌眼神飄遠，「結果呢？各家為了搶生意，拚命壓價，最後偷工減料，把招牌都砸了。」

　　江桃恍然大悟，原來周德昌擔心的是這個。

　　「周老闆，我向您保證，美食城會設立統一的質量標準，絕不搞惡性競爭。」她拿出另一份文件，「這是我們的質量管理方案，每家入駐的餐館都要接受定期檢查，不合格的立即清退。」

　　周德昌接過文件，粗粗翻了幾頁，表情漸漸鬆動。江桃知道機會來了。

　　「其實我有個想法，」她輕聲說，「想請周老闆您擔任美食城顧問，不僅蜀香樓可以入駐，其他菜館您覺得夠格的，都可以推薦。」

　　周德昌猛地擡頭：「你想讓我幫你當說客？」

　　「不是幫我，是幫整個行業。」江桃直視他的眼睛，「美食城勢在必行，與其抵制，不如參與進來，把規矩定好。」

　　包廂裡一時安靜下來。周德昌摩挲著酒杯，眉頭緊鎖。江桃知道他在做最後的心理鬥爭，便不再多言。

　　「我要有絕對的話語權。」周德昌突然說，「我要入股。醜話說在前頭，要是你敢耍花樣，我隨時能帶著所有人撤出來。」

　　包廂裡的風扇呼呼作響，江桃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子邊緣畫著圈。周德昌提出的最後一個條件，讓她始料未及。

　　「入股？」江桃重複道，聲音平穩得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。

　　周德昌向後靠在椅背上：「怎麼，不歡迎？」

　　江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
　　她原以為周德昌最多要求降低租金或者爭取更好的檔口，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要成為股東。

　　果然不好糊弄啊。

　　「周老闆想入股，我當然歡迎。」

　　江桃放下茶杯：「隻是不知道您打算投入多少？佔多少股份？」

　　「我出五萬。」周德昌的聲音乾脆利落，「不夠可以再加。」

　　江桃眼皮跳了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