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氏資源回收中心的稱肯定是準的，孫秀從回收中心領的那杆秤也是準的，但她用來收廢品的那杆秤，是她丈夫新買的。

　　孫秀知道，這杆秤有問題，可她還是帶上了。

　　她真的……

　　被打怕了啊。

　　孫秀将落在腳邊的秤砣撿起來，悶着聲說：“我家的稱一直準，這些23斤4兩。”

　　孫秀報出斤數，心裡的壓力頓時減少了不少。

　　騙人的話已經說出去了，覆水難收，索性破罐子破摔吧！

　　小賣部的老闆看看嶄新的稱，又看看脖子裡還帶着淤血痕的孫秀，皺皺眉，沒說話。

　　孫秀心中的緊張再次減弱了不少，她把秤砣摘下來，将廢紙殼放進三輪車裡，拿出記賬的筆記本，把這一筆交易登記入冊。

　　“給您錢。”孫秀把數好的毛票交給小賣部的老闆。

　　老闆接過錢，這筆交易就算完成了。

　　孫秀騎着三輪車離開。

　　她不知道的是，身後，小賣部老闆同櫃台裡的老闆娘說：“以後别把廢品賣給她了，秤不準。”

　　“我賣給她好些次了，稱沒問題啊。”

　　“換稱了。”

　　“你都知道秤不準了，剛剛怎麼不說？”

　　老闆娘從櫃台裡掏出一把自家賣東西的稱，做勢要把孫秀喊回來。

　　小賣部的老闆攔住她：“算了，都是老主顧，我看她也不容易，以後不打交道就是了。”

　　老闆娘沒好氣的瞥一眼心軟的丈夫，把自家的稱放回了原位。

　　孫秀在這附近收了兩年的廢品，像小賣部老闆這樣的老主顧很多，也有因為認識譚浚而認識她的，這些人看見孫秀，就把廢品拿過來了。

　　孫秀用兩個小時收滿了一車，然後，她騎着三輪車返程。

　　她沒有直接回資源回收中心，而是回了自己家。

　　“阿秀，回來看芳芳他爸啊？”鄰居朝孫秀打招呼。

　　孫秀點點頭，推着三輪車進院兒。

　　孫秀的丈夫唐順利聽見動靜，趕緊從屋裡走出來。

　　他看不見孫秀的滿頭大汗，眼裡隻有三輪車上的廢紙。

　　“快算算有多少虛頭，把那些撿出來！”

　　孫秀默不作聲的拿出記賬的筆記本和爛筆頭，直接趴在三輪車上的廢紙殼上演算。

　　孫秀深吸一口氣，說：“86斤。”

　　唐順利哈哈大笑兩聲，很滿意今天的成果：“快搬屋裡去！”

　　唐順利說罷，自己先進屋了，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。

　　小賣部的老闆都能看出孫秀活的辛苦，唐順利卻被豬油蒙了心，眼裡隻剩錢。

　　唐順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，而錢，能讓他餘下的日子過得舒适些！

　　孫秀把多出來的虛頭拖進屋裡，這裡已經堆了三堆廢紙，但都沒有今天新增的廢紙多，由此可見，孫秀今天的膽子更大了一些。

　　孫秀又把那杆“公三斤稱”藏進廢紙堆的下面，這次，才算徹底松了一口氣。

　　孫秀忙完想喝口涼水解解渴，提起茶壺發現裡面是空的。

　　孫秀隻好去水缸裡勺一瓢井水，“咕咚咕咚”喝下去，灌一個透心涼，然後抹抹嘴，出發。

　　這次，孫秀去了譚氏資源回收中心。

　　“老孫，今天累壞了吧。”正在收整廢紙的鄧崗看到孫秀，朝她打招呼道。

　　孫秀點點頭，然後說：“老鄧，來稱廢紙吧。”

　　“哎、好。”

　　鄧崗把廢紙過稱，又和記賬的筆記本對一對，點着頭說：“沒錯，快回家休息吧，這裡我來收拾。”

　　“我幫你一起吧。”

　　“沒事兒沒事兒，你快回去吧照顧老唐吧。”

　　老實人鄧崗催着孫秀離開。

　　孫秀推脫不過，沉默着離開。

　　孫秀猜，鄧崗催她回家，是因為看到了她身上的新傷。

　　孫秀确實不能停留太久，昨天她幫忙鄧崗收拾了回收中心，晚回家了一會兒，唐順利掐着她的脖子說她在外面偷人。

　　孫秀看看掐出血的胳膊，帶着刀傷的大腿和十指都卡着泥巴雙手，再看看天邊紅的像血的夕陽。

　　第一次，她萌生出了不想回家的想法。

　　“媽！”孫秀發呆的時候，忽然聽見了大女兒的聲音。

　　可仔細看看四周，哪有大女兒的身影。

　　孫秀歎一口氣，孩子該放學了，她必須回家。

　　唐勝利打她的時候，她隻是身上疼。

　　打孩子……

　　打孩子打到最後，還是打她。

　　到時身上疼，心裡也疼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新的一天到了，今天是周五。

　　孫秀給孩子們做好早飯就出門了，她又要開始一天的收廢品生活了。

　　“老孫，今天熱，我出去收吧。”好心的鄧崗說。

　　孫秀趕緊搖頭：“我去吧，我熟人多。”

　　“你歇歇吧，我去。”

　　“不不不，還是我去吧。”

　　孫秀說着，就往三輪車那邊走。

　　鄧崗見孫秀工作積極性那麼高，以為她是在彌補前段時間的缺工，就不和她争了。

　　孫秀松一口氣，推着三輪車離開。

　　孫秀沒有立即去收廢品，她今天要把家裡攢的廢紙賣出去，家裡不能囤太多廢品，她怕被人看到不好。

　　孫秀也不敢賣給附近的廢品收購站，大家都是同行，孫秀怕被人認出來，傳到譚浚的耳中。

　　“4分一斤，276斤，11塊4分錢。”

　　廢品收購站的老闆把錢數好，遞給孫秀。

　　“謝謝。”

　　孫秀接過略顯燙手的錢，垂着頭把錢裝進兜裡，快速離開廢品收購站，趕緊往家裡趕。

　　唐順利要求她第一時間把錢送回家，孫秀不敢拖延。

　　“好啊，四天就弄了11塊錢！”

　　唐順利非常滿意，又催孫秀趕緊拿着“公三斤稱”去收廢品。

　　“公三斤稱”，稱上的1公斤實際是3斤，這樣就能多出來1斤虛頭。

　　這是收廢品慣用的“狡猾稱”，孫秀和唐順利以前做老實生意，隻知道沒用過。

　　現在，孫秀被唐順利逼着用“公三斤稱”，不用就要挨打。

　　面對四天就有11塊錢的誘惑，孫秀……

　　從心底妥協了。

　　周五下午，譚浚放假了。

　　他回家看一下親媽，就趕緊騎着自行車去廢品收購站。

　　鄧崗正在收拾廢紙，譚浚一起加入。

　　等忙完這一輪了，譚浚才去屋裡看賬本。

　　回收中心沒有計算器，譚浚也不需要計算器，連算盤都不需要。

　　譚浚隻靠心算，便知道這個賬本有問題。

　　如果把這些數據統計為圖形，孫秀的數據組便是最低的那一組。

　　譚浚把筆記本合上，内心毫無波瀾的出門繼續收拾廢紙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此時此刻，夏小芹的内心一樣毫無波瀾。

　　“張叔，味鮮食品廠的事情先放一邊兒，咱們注意着動靜就行。”

　　張世剛做不到夏小芹這般鎮定：“味鮮食品廠出的六個口味有五個口味和咱們一樣，這五個口味，又和咱們的配方一樣，這是有人洩密了！”

　　夏小芹把張世剛拿來的豆幹拆開一包，問：“張叔吃了嗎？”

　　“吃了。”

　　“味道一樣嗎？”

　　“一樣啊。”張世剛就在煩躁這個。

　　夏小芹吃一片豆幹，品着味道說：“張叔你的味蕾不夠敏感，這個豆幹，和咱們的味道不一樣。”

　　“可他們配方和咱們一樣啊。”

　　夏小芹搖頭：“說實在話，豆幹的配方并不是特别難，真肯費心思，一定能破解出來。但味道真不一樣，不夠鮮。”

　　“鮮？”

　　夏小芹點點頭：“張叔，您要是真不放心，就去查查味鮮食品廠的原材料是從哪兒采購的，肯定和咱們不一樣。”

　　“行！”張世剛站起身就走。

　　“等等。”夏小芹想了想又補充道，“低調點兒，别把那邊搞緊張了。”

　　夏小芹知道廖世清年底就要回國以後，就不想和廖靜文再有沖突。

　　雖然廖世清有和廖靜文母女斷絕關系的傾向，但誰知道廖世清回國以後又會有什麼神展開。

　　夏小芹不想去懷疑味鮮食品廠的豆幹有質量問題，但真有質量問題，夏小芹也不能不管。

　　人命關天是一方面，夏小芹更怕造成恐慌，影響鴻福食品廠的發展。

　　周六，夏小芹想去部隊找謝川甜蜜呢，攢了一身勁兒的張世剛查到消息了。

　　“他們的原材料都是在京城買的，包括食品添加劑裡的山梨酸鉀！”

　　山梨酸鉀！

　　夏小芹渾身一個激靈。

　　夏小芹在研究辣條的時候，在京城買過山梨酸鉀，她買到的是劣質山梨酸鉀。

　　劣質的山梨酸鉀不止無法起到正确的防腐作用，還有毒！

　　“他們的貨源靠譜嗎？”夏小芹追問道。

　　“這我沒法确定，好像是張家那邊牽的線。”

　　夏小芹頓時放松了不少。

　　張家肯定不會坑廖靜文，張家還怕廖靜文坑他們呢！

　　“既然原材料都沒問題，那就是配方比例不一樣。張叔，您把心放寬點兒，以後咱們的競争對手會越來越多。您要是每次都這麼激動，廠裡的業務還怎麼開展呀。”

　　鴻福食品廠營業以後，張世剛把全部心血都注入到了食品廠裡。

　　他對鴻福食品廠的歸屬感非常強，甚至比夏小芹還要強，所以他才這麼緊張。

　　夏小芹理解并感到高興，但警惕可以有，并不需要過度的緊張。

　　桂香日化廠就是因為太緊張“仿冒的”桂春日化廠，所以才走到被夏小芹和其他人聯手收購的這一天。

　　夏小芹不會讓鴻福食品廠走上桂香日化廠的老路，因為冬天到了，鴻福食品廠的主場來了。

　　鴻福食品廠可不是隻有豆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