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傾桉的手默默的鬆開,露出了一個算你識相的微笑。
她當然知道許平秋的話是違心之舉,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?
聽著順耳就好了。
強扭的瓜是不甜,但解渴呀。
而作為被強扭的瓜,許平秋也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,然後心中狠狠吐槽陸傾桉是死傲嬌腹黑。
樂臨清隱約察覺到了兩人的勾心鬥角,口腹蜜劍,但這種事情對於她來說有些高大上。
所以她選擇幫助許平秋和陸傾桉消滅火鍋,好讓他們能夠更心無旁騖的鬥嘴!
趁兩人短暫消停的時候,樂臨清用筷子戳了戳一旁略顯奇怪的菜,問道:「這個是什麼呀。」
那是一款被對半切開,改出刀花的腰子,用了很多調料腌制,看不出原本的樣子。
它來源於一種叫蛟羊的妖獸,外形似羊而無角,肉有毒,味道膻而柴。
本來這麼難吃,它理應無人問津,但偏偏它的腰子很突出,堪稱腰中王者,是大補之物,於是便常年排在了地務院熱門肉類的名單中。
許平秋覺得這很像是某種營銷手段,所以他也買了一塊,打算揭穿這個謊言。
「是腰子,怎麼小師弟剛剛不是還很行嗎,怎麼轉眼間就又補上了?」陸傾桉認出了是什麼,暗戳戳的揶揄著。
「嗯……」許平秋沉思了一二,開始了復讀模式:「我不行,之前搞多了,現在腎虛了。」
陸傾桉:「……」
之前披著陸明這個馬甲,她倒無所謂,但現在被許平秋複述,她頓時有種怪異的羞恥。
「那好吃的嗎?好吃的話我也可以腎虛噠。」樂臨清蠢蠢欲動,主要這個腌料看起來就很香香的樣子。
「見者有份。」許平秋將腰子下鍋,改過刀花的腰子不需要煮多久,隻需要簡單燙一燙,然後便大方的分成了三份。
「我不虛。」陸傾桉看著碗裡的腰子,面無表情的說道。
「那我來幫師姐解決。」樂臨清咻的一下就站起身,眼眸亮著不靈不靈的金光,將筷子伸向陸傾桉的碗裡。
陸傾桉將碗端走,說:「但我沒說不吃。」
「好叭。」樂臨清有些失望的將筷子收回。
許平秋默默的吃著腰子,沒有搭話,不然他感覺陸傾桉又要作妖了。
隻是他想的還是簡單了,陸傾桉在品嘗過後,忽的說道:「說起來關於腰子,我忽然有了個創意,眼下小師弟腎虛,那就讓我做菜給你補補吧!」
說完,她放下碗筷,微笑的站起了身,他要抓住那稍縱即逝的靈感。
樂臨清察覺到了不妙,出聲挽留道:「師…師姐,咱們就不要弄菜了吧,桌上還有挺多的呢。」
「我又不弄給你吃。」陸傾桉有些氣惱,她覺得樂臨清就是不相信她的廚藝。
「哦……」樂臨清弱弱的應了一聲,敗下陣來,看了一眼許平秋,彷彿在說,你自求多福吧。
許平秋:「……」
不是,你就這樣放棄我了?
許平秋向著樂臨清使眼色,他覺得自己說話指定沒什麼用,說不準還會挨一頓毒打。
「師……」
「再說,你也有份。」
樂臨清開口剛說一個字,就悻悻的閉上了嘴,她搖了搖腦袋,神色沉重,向許平秋示意自己已經儘力了。
「師姐今日穿的如此仙氣飄飄,不食人間煙火,何必落入塵寰,親自操持,不如改日吧。」許平秋開始了自救計劃。
「沒事,等下師弟你全部吃完,就值得師姐辛勤如此。」
陸傾桉來到了案闆前,溫柔的回道,累贅的長袖自動挽起,素手握住了菜刀,開始翻找起了食材。
這乍一聽,倒很像情誼深厚的師姐弟,師弟處處為師姐著想,師姐則不辭辛勞,隻為師弟滿意。
但實際上,一個想喂對方奧利給,一個想活下來。
許平秋望著陸傾桉霸氣的背影,他在思考,現在跑路的話有幾成把握。
隻是這個想法陸傾桉也想到了,她忽的回頭,菜刀微微翻轉,閃爍著寒光。
「小師弟不會突然有什麼急事要先離開吧?不會那麼巧吧?」
陸傾桉微笑著問道,隻是她那如墨玉般幽玄的眼眸中卻好似乍現雷光,令許平秋莫名感覺到身上有些點點刺撓的癢。
「哈哈,怎麼會呢,師姐加油!」許平秋默默的將卡視野,悄悄伸出去的左腿收回,乖巧的坐好。
「那就最好。」陸傾桉轉過頭,啪的一下,接連九種不同妖獸的腰子落在了案闆上。
這看著許平秋忍不住眉頭一皺,就連面前的火鍋都變得食而無味,已經感到一絲害怕了。
就是那種,明明知道別人在製作九轉大腸,但偏偏待會自己還得吃,一種宿命不可逃的大絕望。
「師姐弄的東西好吃,師姐弄的東西好吃,師姐弄的……」走投無路下,許平秋選擇了願念古法。
常言道,修士不修無用之道術,現在就該到你發光發熱的時候了!
不多時,一陣仙樂忽然響起,編鐘齊鳴,琴瑟為輔,許平秋和樂臨清下意識的望了過去,眼眸不由微眯了起來。
一陣耀眼的金光在屋內閃爍,亮的許平秋彷彿感覺自己在直視太陽,隻能隱約看見陸傾桉高挑的身影正端著什麼走過來。
「這啥玩意?」
許平秋看著一愣,這就是所謂的金玉其外,敗絮其中,味道不夠,特效來湊嗎?
隨著陸傾桉將盤子放在了桌上,金光頓時收斂,仙樂也隨之一頓,許平秋愣住了。
隻見盤子上堆疊出了一個肉塔,每層分別用不同的腰子組成,最上方還插著一個腰果作為點綴。
「這道菜我將其命名為,九層腰塔!」
陸傾桉看著眼前的傑作,也露出了滿意的神色,與當初許平秋看向仰望星空時,一般無二。
「這……」許平秋無言,他已經聞到了九種腰子混合在一起的腥臊味,而且這好像還是生的吧?
腰子刺身?
這可使不得啊!
「這第一層我用了……嗯,好像是牛的吧,那種牛我忘記了,第二層是鹿的,第三層是……」
陸傾桉將每一層的腰子都介紹了一番,都是大補之物,然後她期待的看向許平秋,問道:「怎麼樣?」
「師…師姐,你這個…額這個好像有些過於原汁原味了吧?」許平秋斟酌的辭彙,謹慎的問道。
「最原始,效果最好。」陸傾桉認真的說道。
「師姐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,但我還是喜歡吃熟食,這樣吧,我端去蒸熟,師姐你先坐,這點小事就不牢你費心了。」
許平秋連忙站起身,同時拉開剛剛陸傾桉坐著的位置,他覺得現在還能有一線生機就是自己拿去蒸,然後順帶去個腥。
至於什麼最原始效果最好,真要追求效果,陸傾桉就應該帶自己去大草原追著羊腰子啃才是。
「你連仰望星空都能吃,怕這個?」
陸傾桉露出了疑惑的神色,她覺得自己這道菜對於許平秋來說應該小意思才對。
「師姐你不是也吃了?」許平秋總感覺陸傾桉這樣問有些奇怪,就有一種她好像沒吃的感覺。
「哦,我騙你的,我放虛竅了。」陸傾桉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。
「……我也放虛竅了。」許平秋不知道為什麼,心中有一種很強烈的生草感。
陸傾桉快樂的笑容忽然就頓住了,而一旁的樂臨清探究的問道:「仰望星空是什麼?」
「你有虛竅?」陸傾桉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許平秋,然後又對著樂臨清解釋道:「很難吃的一道菜,不要去想,截雲道君都無法評價。」
「嗯,不過截雲道君是什麼鬼?」許平秋不明白自己這道菜怎麼扯上了道君。
「你以為我端走那麼多是自己吃嗎?」陸傾桉反問道。
「原來你說的那個朋友,是截雲道君?!」許平秋忽然感覺心口一梗,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「是呀,道君還特意為你寫了篇傳記哦,青史留名了耶。」陸傾桉輕笑著,將許平秋被釘上恥辱柱的事兒說出,看著他要吐血的神色,隻覺得想當快樂。
「那師姐你呢?」許平秋忽然問道。
陸傾桉的笑容一止,連同笑容一起消失的還有剛剛的快樂。
「快吃。」陸傾桉再度冷淡的臉,指了指面前的九層腰塔,「另外,不準收虛竅裡。」
許平秋忽然感覺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,早知道就不多嘴了。
「師姐,要不你先吃一口,我就吃。」
「你會吃自己的仰望星空嗎?」
許平秋被陸傾桉懟的無言以對,他看著面前的火鍋,又道:「那我涮個火鍋吃總行吧?」
「也行。」陸傾桉見好就收,主要她感覺再不讓,許平秋說不定寧願挨揍都不吃了。
「我來幫你。」樂臨清左手駢指,紅油火鍋的沸騰突然加劇,一道火鍋湯底組成的金烏便從鍋中起飛,徑直的撲在了九層腰塔上。
旋即,金烏便撞了個破碎,但火鍋湯卻將九層腰塔包圍住,開始了蒸煮。
「多謝師姐。」許平秋張手,靈力湧出,順手接替了樂臨清的靈力輸出,然後開始仔細的用靈力將腰子清理乾淨,不然煮熟了他也不敢下嘴。
在將九層腰塔煮透後,許平秋才開始品鑒這口感不一的腰子。
而陸傾桉則正襟危坐,等待著自己唯一的食客作出評價。
「師姐真乃天才也,創新性的將九種不同的大補之物匯聚一同,先說這外貌,這塔上窄下寬便對應天地至理,窺之如見大道!」
「其味道豐富,九種循環令人慾罷不能,功效更是堪稱古今第一,若是師姐將其放到地務院售賣,想必仙食銷量第一的桂冠必定是師姐你的了!」
許平秋睜著眼睛說瞎話,慷慨激昂的聽著一旁的樂臨清都愣住了,偷偷的用筷子夾了一點,但入口就令她忍不住皺起了眉。
雖然那種腥味減淡了很多,也被火鍋味覆蓋了,但還是有種若有若無的,吃起來口感也粉粉的,一點的都不好吃。
她頓時覺得許平秋太不容易了,不僅要忍受難吃的,還要說一大堆漂亮話,不讓大師姐直面自己糟糕的廚藝而感到難過。
「雖然浮誇,用力過頭了些,但我喜歡。」陸傾桉微微頷首,表示了對許平秋拍馬屁的認可。
吃完了火鍋,三人便又來到了院子中,陸傾桉望著烏閣湖中發光的魚兒,問:「這就是你仰望星空的靈感?」
此刻夜幕降臨,天上點綴的繁星與銀月,發光的魚兒在湖中徘徊,或許就會以為天上的月亮是某種吃食,擡頭張嘴試圖吞食。
「嗯吧。」許平秋不置可否,他決定下次如果要做仰望星空的話,就和人講這個故事了。
至於為什麼要講故事,因為能賣的更貴,就是應該沒有瞎眼的人買吧。
略微消食了一下後,樂臨清便開始教導起了劍訣的第三劍,陸傾桉則略微好奇的在旁邊看著。
第三劍很奇妙,能聚清氣於身,簡單來說就是能加速身形,或者劍招,以巧妙之法,化用四周氣流,算是一種觸類旁通。
「你劍術學的怎麼樣,要不要和師姐練練?」陸傾桉忽然找到了一個能名正言順揍許平秋的法子了。
在吃火鍋後,這廝一直表現的太諂媚,她都找不到借口了。
許平秋當然選擇了婉拒,他又不傻,找虐這種事情他才……
好像也不是沒有幹過,比如逆鱗中的扁擔男。
「我壓制境界,讓你一隻手如何?」陸傾桉提議道,「另外贏了的話,我可以答應你一個不過分的小要求哦。」
面對熟悉的畫餅,許平秋當即應下,頗有心機的說:「那師姐讓我右手吧。」
「好。」陸傾桉沒有猶豫,便將右手背在了身後。
然後她就看見許平秋從儲物袋中拿出了奇怪的玩意,像是長矛和盾牌,但又好像有些不想。
「你這又是什麼,不是比劍術嗎?」
「是劍啊,你看這有劍身劍柄劍刃,怎麼不是劍,我這是正統雙劍流!」
許平秋得意的用超長劍敲擊了一些盾劍,然後得意道:「師姐,出劍吧!」
他覺得陸傾桉左手持劍,不是慣用手,加上又壓低了境界,自己又使用這兩把武器,那不是穩得一批?
「嘖,你要這樣說,那我就更沒有心理負擔了。」陸傾桉忽然笑了,隻見她左手虛握,銀雷乍現,化作了一把雷霆交織的長劍。
然後她用上了許平秋的歪理,得意道:「有劍身劍柄劍刃,所以這也是劍對吧。」
「等下,說好壓低境界呢!」許平秋自然不會雙標的說那不是,隻是他不覺得這是凡蛻境能施展出來的。
「凡蛻境圓滿也是凡蛻呀。」陸傾桉悠悠的提醒,同時她的身影便如雷霆般迅捷的欺身上前,一劍斬了下來。
「你……」
「滋滋——」
電流長劍劈在了盾劍之上,許平秋擋住了,但也沒有擋住。
他手上拿著的兩把劍都具有良好的導電性,瞬間他就被電的哆嗦倒地,聲音都成了電音。
這一刻,他心中隻剩下了一句話,那就是: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