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思路,為了杜絕外物幹擾,許平秋靠著儲物袋中餘下的靈力,從中取出了幾面陣旗,向著四周擲去。
伴隨著嘩啦聲響,大量靈石傾洩,堆成一座小山般,向四周滑落,將茂盛的野草壓折。
在靈石的供能下,陣旗很快亮起一圈繁複的陣紋,氤氳霞光照著四周景色都為之扭曲。
當景色扭曲到極緻後,壓折的野草突兀恢復了正常,但陣旗、靈石、許平秋的身影卻驀然消失在了這片草地上,被陣法遮掩住。
布完陣,許平秋便闆正的躺下了。
相較於傳統的盤膝打坐,他還是覺得樂臨清這種倒頭就睡的姿勢更適合悟道!
枕著雙手,許平秋閉上金眸,循著剛剛的靈光一現,開始梳理著關於「先天一炁」的一切。
沒有絲毫猶豫,他確信,自己又走錯路了!
至於為什麼是又……大概是因為模糊的印象裡,有一些薅老登養老金充丹閣會員,一天炸七次靈海的頂尖畫面。
而炸七次靈海也不是許平秋的上限,是因為一天隻有十二個時辰。
至於現在,儘管有一個看起來很成功的「炁禦四象」,能夠在體外衍化出四種神異,並呈陰陽調和之態,威力驚人。
算是許平秋目前最強的道術,甚至強到目前為止,還沒有人有資格逼他施展出這一招。
要不是逆鱗中有人針對神魂,否則光憑這一招,就足以蕩平那十二道身影了。
但即便如此,這依舊是徹頭徹尾的歧路,同時根本原因也可以總結為陸傾桉慣的。
因為「炁禦四象」理念的起始,便是不想白挨陸傾桉的電,所以有了「銀雷轉化法」。
可「銀雷轉化法」的本質,不過是將『同源』靈力衍化出來的神異再逆轉回去,條件極為苛刻。
能在陸傾桉身上成功,不僅需要同源的神藏法,還需要她配合。
因為神異的本質上是靈力凝練到更高層次的質變,修為越高,神異凝練的層次便越強,也就越難被逆反回靈力。
而凡蛻與玄定的神異參差,說是雲泥之別都是擡舉了。
更不用說陸傾桉那時候誇張的修為,玄定七重天!
那銀雷理論上就不是許平秋能接觸的,之所以能成功,完全是陸傾桉削弱了銀雷的凝練程度,在慣著許平秋,不然光是遺漏的一縷神異銀雷,都足夠滅殺區區凡蛻好幾次的了。
所以隨著境界提升,自身想要逆反神異,也會更加困難,更不用說「炁禦四象」要在體外衍化出其他神異了,凝練程度必然不高!
就算許平秋能夠做到,有這能力將靈力倒騰一手,再到體外凝聚神異,但凡他把這心力放到主修行法上,隻會走的更遠,實力更強!
況且,「炁禦四象」的根本理念就錯了,先天一炁的目標是萬法同源,是以先天衍後天,一源生萬法,但「炁禦四象」卻是試圖以後天反先天,萬法匯一源。
可是,自己壓根不可能收集所有的神藏法,收集所有的『後天』,那麼如何逆反成『先天』呢?
更何況……神藏法的含義還不止是修行法,還是一種『出路。』
經歷一次劫殺後,許平秋多了一些近乎直覺的記憶,當今修士,憑藉己身修鍊到玄定便已是極限了,若無神藏,便如路半橋斷,唯有獲取神藏,才能更進一步。
神藏位格越高,便能行的越遠,同時神藏是唯一的,也就是說修行同一種修行法,最終達到頂點,取代神藏的隻能有一人!
其中,道君為何能稱君,除了神藏位格高於洞真外,還有更重要的一點,那就是可以分化神藏,又或者說是敕封!
如紫雲真人,他的神藏便是源於截雲道君才成就的洞真。
但神藏並非定死,依舊可以尋其他出路,也可容納在一起。譬如紫雲真人若是尋到幾種契合的神藏,用以補全自身位格,也能躋身道君。
而敕封,也是有限制的,敕封越多,效果越弱。
截雲道君當初倒是有想過,給天墟每個人來一下,不白來,都不白來,以後入門儀式還能加一條道君賜福,但被霄漢道君勸阻了。
而不少人想要投入霽雪道君的門下,也是因為她從未敕封過神藏。
所以在其他人看來,許平秋他們隻要不作死,妥妥的保底洞真,並且還會是洞真裡最強的那一批。
尤其是,她手裡還有兩種洞真級別的神藏,一個金烏,一個夔牛,若是再得到她的敕封,說是無限接近於道君都不為過。
正是如此,許平秋才想尋一個出路。
不論是在老登那,還是師尊這裡,他都不可能取代神藏,成就道君。
雖然自己目前修行的是金烏法,但那神藏是屬於臨清的,夔牛則是傾桉的,目前來看,師尊更有可能將剩下的敕封都給自己。
甚至說不定還能從老登那薅一下,想來應該也能得到敕封。
但這也不是什麼好出路,因為神藏之間是一定需要主從關係的,即成為一條路的最頂點,霽雪與截雲幾乎不能並存。
就算老登和師尊都點頭了,也不會比現在兩種神異混淆在一起融洽。
故此,最原初的先天一炁理念中,許平秋其實很大一部分是在尋一個出路,想要以此構建一個契合自身的神藏,成就道君。
至於這個想法是不是癡心妄想……對於一個保底洞真的道君親傳來說,或許也沒有其他值得煩惱的問題了。
隻是眼下,許平秋感覺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中,什麼先天後天,想想頭疼,更何況,既有先後之分,那麼無論如何,先天一炁都不可能被逆反而出……
除非……
除非不逆反!
瞬間,許平秋好像抓住了什麼靈光,一下子支棱了起來,睜開了眼眸。
既然先天一炁不能從後天逆反,那我便不逆了,從更開始去衍化如何呢?
那在先天之前……又是什麼呢?
在問題湧現的一瞬間,許平秋驚訝的發現,自己心中竟早有了答案。
不過是無天無地,無陰無陽,太無空焉罷了!
倘若由我開天,再衍一炁,一炁又再衍萬萬種神異,豈不是正途!
心念篤定的那一刻,許平秋忽然感覺耳邊寂靜了下來,不,這不是寂靜,而是太響了,這是開天闢地的剎那!是劫起劫生的初始!是萬事萬物因果誕生之刻!
再擡頭,窈窈冥冥,都無形象,未有天地,先有是道!
許平秋心神陷於空無中,不再緊張,反倒一而再的抑制著心中激動的情緒,他這才意識到,自己的理念並不是憑空誕生的,而是千秋決在穿越時,帶他錯亂到過天地開闢之際!
朝聞道,夕死可矣,這便是他的道!
空無不知多久,一氣未萌之始,再觀之,元氣始萌,萬物始本,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,一之所起,是謂有一而未形!
再而,先天一物,分為二,無象無形逐念生。混而為一,自一而生形,形而有質而未成體,炁形質具而未能相離,結胚象卵,氣圓形備,元氣先清,升上為天,元氣後濁,降下為地,太無虛空之道已生焉……
大道彰矣!
不知不覺間,許平秋體內混淆到難分彼此的雲雷與金焱也在此刻異動,不僅沒有互斥,反而像是在衍化成更高位格的神異,逐漸融匯合一!
「成了!」
許平秋猛地睜眼,但體內的『先天一炁』卻又猛然潰散,霎時再度逆反回了金焱。
「……」
許平秋茫然了眨了眨眼,有些不信邪,又再度施展了一二。
結果一樣,體內的靈力悉數轉化後,不一會就會潰散,似乎像是缺損什麼,還差些造化,火候似的。
這說成功吧,一運轉就潰散,說不成功吧,倒又解決了神異衝突的問題,而且似乎還能……
許平秋再度運轉,一瞬間,體內的靈力神異又從金焱變成了雲雷,再一運轉,雲雷化為了銀雷,銀雷又變成了寒霜、玄陰……
「為什麼感覺……好像在歧路上越走越遠了。」
許平秋右手托著下頜,陷入了沉思。
雖然現在修行法不衝突了,還能來回切換,但解決完這個問題,靈脈似乎又不太能抗了。
靈力性質的來回劇變對靈脈損傷很大,好在許平秋一大優點就是耐測,短時間內扛個七八次沒事,但再多,就會造成損傷了。
不過一般情況下,也不需要那麼多次。
況且,要切換,也不過是在金焱和雲雷中切換,這兩神藏才有許平秋掌握的本領,其他的修行法則更多是服務於炁禦四象這門道術的。
琢磨了番,許平秋暫時放棄了,其中的關竅不像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,說不準要積年之功,眼下與其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面,不若先探索探索這番天地,反正路是找到了,無非是什麼時候走上去罷了。
打定主意,許平秋又觀察了一下千秋決,確認它復原的進度與自己預測的約莫無二後,這才放心的站起身,伸手將陣旗攝回,堆積的靈石納入儲物袋中。
恰好,又有一陣勁風襲來,似從山下沿著蜿蜒起伏的山腰升了上來,許平秋伸手一抓,便將一縷風擒到鼻端。
一聞,風中仿若摻有八萬四千味,多是樹木花香,靜而幽遠,亦有飛禽走獸,活潑躁動。
再一細聞,卻又攪渾著一種微弱,但不尋常的味道,似柴火燃燒,熅起的煙火味,裹著米香。
「竟然有人煙?」
許平秋望著略顯原始的林莽,心中也是好奇了起來,當即靈力內斂,施了個匿氣消身的道術,又往自己身上貼了好幾張類似效果的符籙後,這才放心便向著山下而去。
夕陽低垂,倦鳥歸巢。
如絮的白雲染成了彩霞,鋪在天上,相陪著落日西沉而去,樹木的影子逐漸被拉長,宛若互相簇擁著。
許平秋無聲無息的掠過灌木雜草,迎著風向,中途又抓了四五次風後,總算尋到了坐落在山腳下的村落。
遠遠望去,炊煙裊裊,在落日的光輝下,沁上一層暖色,交融在黃昏中。
村口,黃土被夯實成一條路,有幾名稚童正沿途嬉戲,樵夫背柴,披著餘暉歸村。
村落中的屋舍大多沿著地勢起伏而建,但卻又透著一種異樣的整齊,彷彿建造時便有過整體規劃似的。
屋舍之間雖然有大有小,但細觀其樣式,卻又相差不大,整個村落都像是近段時間建起來似的,尤其是在屋舍的外表上,歲月的痕迹十分淺顯,木料不見變色,石階菱角分明,外牆平整,不見風蝕。
而在村落外,還有著大片開闢的耕田,稻苗嫩綠,不見雜草,看上去像是細心呵護的結果,理論上端稱的上是長勢喜人了。
可許平秋來到近前,蹲伏下身認真瞅了瞅後,心中隻冒出了四個字,這稻苗也太良莠不齊了吧!
他有一種感覺,自己似乎穿越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樣子!
因為在『現在』,幾乎不存在這種良莠不齊的普通稻苗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『仙人稻』的稻苗。
顧名思義,這是修行者倒騰出來的稻苗。
許平秋在天墟就見過好幾種,比如能自己拔根起來揍害蟲的戰鬥苗,又或者一株就產一粒米,號稱是靈米中最上乘的珍珠苗,還有什麼一株幾千米,產量極其誇張,然後被包裝成『珍珠苗』狠狠割韭菜的韭菜苗。
當然,在外面普及而開的仙人稻沒那麼誇張,但也能長到三四米,不懼一般蟲害。
這是用以解決凡俗中糧食問題的根本舉措,遠在天墟建立之前,修仙界就已經全面實施,除非是那種藏在深山溝溝裡,且不在任何門派、國度管轄下,也從未與外界有過交流的村落,否則不可能還在種這種稻苗。
「這樣想,怕是往前穿越了至少得一千年了吧?」許平秋望著稻苗,心中揣測到。
「鐢辨湀ソ」
「惉鐫浠栨鍛」
「冧腑鍙堣寰,楋細榪欑壒鑾,鐨勬槸浜鴻瘽錛」
順著風聲,許平秋突然聽見了幾句話,似乎是剛剛嬉戲的稚童在爭辯些什麼,可這些話……
許平秋隱約有種熟悉感,隻是一嘗試理解,他就很想吐槽一句:這是人說的話?
費解了片刻,他猛然想起為什麼覺得熟悉了,這樣晦澀繁瑣的語言,是上古語言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