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五十年，對於修仙者來說的確隻是彈指一揮。」

　　陳長生髮出一聲感嘆，然後又開口說道，「至少你做到了。」

　　在他看來，二狗修仙就是為了庇護村民。

　　如今他做到了當初的目標，也算完成了自己的願望。

　　「當時，我並沒有理解他的想法，帶著自信前往仙門，後來我才知道，是自己錯了，大錯特錯。」

　　蒼老的聲音在陳長生耳旁響起。

　　陳長生側過頭去，卻看到村長那臉上正流下兩行熱淚。

　　「他沒錯，你也沒錯。」陳長生搖了搖頭。

　　每個人的經歷不同，想法自然也不同。

　　二狗從小經歷天災，上山學藝想要村裡的凡人不再因為災禍餓肚子。

　　而他父親則是隻想自己孩子過平凡普通的日子，凡人追求很簡單，平平安安過一生，親人在旁，骨肉為伴，老有所依。

　　身份不同，眼界不同，自然不存在對與錯。

　　「不，我錯了，但不是錯在上山學藝，而是錯在以為成為修仙者，就可以守護村民。」村長眼中閃過一抹苦澀。

　　「此話何意？」陳長生有些疑惑。

　　「因為我去了仙門之後才知道，凡人以為的天災，其實大部分都是修仙者所為。」村長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，「哪有那麼多天災，他們隻不過是將凡人當成圈養的畜生罷了！」

　　他越說越激動，滿是皺褶的臉上因為過於憤怒，快速抽動著。

　　陳長生眉頭微微皺起，他還是不明白村長話中的意思。

　　「你可知信仰之力？」村長看出陳長生的疑惑，對他問道。

　　「不知。」陳長生搖頭。

　　村長深深地看了陳長生一眼，這才笑道：「你現在的修為才元嬰期，不知道這些也屬正常。」

　　陳長生卻來了興趣，對村長抱拳道：「還請前輩解惑。」

　　村長聞言，點了點頭，道：「信仰之力簡單來說就是凡人產生的一種力量，而這種力量剛好是上界所需要的，所以各大宗門都想方設法搜集信仰之力，為的就是討好上界。」

　　他言簡意賅。

　　卻讓陳長生露出了震驚之色。

　　下界竟然能與上界交易，而且還是用凡人的信仰之力。

　　「所以，你應該能夠猜到，要獲得更多的信仰之力，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麼。」村長語氣中帶著一抹譏諷。

　　陳長生表面平靜，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。

　　既然信仰之力來自於凡人的信仰，那麼想要獲得更多的信仰之力，就需要讓凡人產生更多的信仰。

　　而災禍自然就是讓凡人最誠心祈禱的手段。

　　「所以，他們故意製造災難，讓凡人不得不祈求他們降下祥瑞？」陳長生神色複雜說道。

　　村長點了點頭：「你知道那次我下山時，接到的是何任務？」

　　他並沒有等陳長生回答，而是繼續說道，「他們讓我啟動陣法，讓村子連續乾旱兩年，就是因為宗門的信仰之力不夠，他們無法與上界換到應有的東西，我到那時候才知道，這片凡人生活的區域，一直都被陣法所籠罩，凡人能不能過得好，取決於那些所謂仙人需不需要信仰之力！」

　　說到最後，村長有些咬牙切齒，乾枯的雙手也攥緊了拳頭。

　　陳長生陷入了沉默。

　　因為玉仙門宗門下面也有凡人生活，但他並沒有聽到玉仙門有信仰之力這一說，以他在玉仙門的地位，如果真有這種事，他絕對會知曉。

　　所以，他有些疑惑，村長所說的，到底隻是一兩個宗門，還是整個修仙界？

　　「所以，你當時做了什麼選擇？」陳長生問道。

　　村長聞言先是一愣，旋即嘴角露出一抹自嘲：「我當時隻是一個普通弟子，怎麼可能違抗師門。

　　後面兩年大旱，我看著那些想要守護之人，因為飢餓一個個苦不堪言，為了讓他們不至於餓死，我在宗門要求之下，化身仙人去拯救他們，他們一個個對我感恩戴德。」

　　說到後面，村長雙拳緊握，眼眶都在泛紅。

　　他離開父母去修仙的原因，就是想要守護村子，可他的確有這個能力守護村子，但是造成這一切的同樣是他。

　　陳長生根本沒辦法感受當時村長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，但他也能夠理解那種夢想破碎，又無法反抗的無力感。

　　或許，正是因為這樣，才會有這方宛若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。

　　「所以，這就是你死了這麼多年，卻一直用執念構成這處虛幻世界的原因，可這樣不是自欺欺人嗎？」陳長生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。

　　什麼安寧祥和的世外桃源。

　　不過是一個理想破碎上古修士，殘留下來的一道執念罷了。

　　「自欺欺人嗎？」村長苦澀一笑，但還是點了點頭，「的確是自欺欺人罷了。」

　　他以為成為修仙者就能保護村子。

　　但他成為修仙者之後，卻發現他不僅不能保護村子，反而還成了那個劊子手。

　　兩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
　　良久。

　　村長突然道：「呵呵，你知道我為何跟你說這麼多嗎？」

　　「為何？」陳長生看向他。

　　「因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那些人的氣息，當年那些人要改變這一切，掀起那場大戰，那時候的我也算修鍊有成，成了宗門長老，所以就帶著宗門最重要的東西，投奔了那些人。」村長笑容溫和下來。

　　陳長生也終於明白，村長口中說的那些人，很有可能就是上古劍修，原來那場大戰的原因，竟然是想要改變這一切。

　　要知道，關於信仰之力，可不僅僅隻是修仙界，甚至還關乎到上界九重天。

　　這一刻，他終於知道自己身為最後一個上古劍修，要面對的是什麼可怕的敵人。

　　難怪紅姐一直都不告訴他。

　　突然，陳長生心裡一驚。

　　現在他知道這些，對方會不會通過因果找到他？

　　就憑現在的他，別說上界，隨便來一個涅盤強者都能輕易秒殺他。

　　「二狗啊，你可把我害苦了……」陳長生有些欲哭無淚。

　　他隻是好奇，不想知道這麼多啊……

　　而村長似乎猜到陳長生的顧慮，笑著搖了搖頭：「呵呵，不用擔心，你剛才雖然沒能悟道完成，但我觀你身懷道韻，隻是告知了你一小部分事情，並不會產生太大的因果。」

　　陳長生在心裡問道：「紅姐，真的嗎……」

　　「當然是假的，等你出去，九重天的人就會順著因果線瞬間把你秒殺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