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老三看著心頭火氣，當到周紅英前頭，大吼道：「娘，您又想幹什麼？你要看不上我們父女倆直說，別整天挑三揀四，這裡不行那裡不對的，招娣咱們走，討好他們幹嘛，見不得你一點好，吃個屁，不吃了。」說著就要拉走招娣。

　　周紅英攔住，「不許走，誰都不許走。」

　　她拉過招娣的另一隻手，直接把人給拖到鍋竈邊，掀開鍋蓋，熱氣蒸騰，裡面是白花花的米飯。

　　許老三看著鍋裡的飯，手指直點：「怎麼了，這飯不煮的挺好的嗎？您非要雞蛋裡挑骨頭？」

　　周紅英懶得理這個煞筆兒子，她拿過鍋鏟鏟了一點米飯，懟到招娣的嘴邊，「你吃，吃給我們看看。」

　　招娣閉著嘴巴往後退。

　　史秀琴、許老大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幕，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

　　許老三又出來蹦躂，「我來吃，沒煮熟還是怎麼了？還能吃死人啊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搶過鍋鏟，就要往嘴裡塞。

　　招娣一把抱住他的胳膊：「爹，不能吃，不能吃。」

　　周紅英徹底心寒了。

　　「咋不能吃，以前沒得吃的時候糠都咽下去了，不就是飯沒煮熟嗎？爹吃給他們看，叫他們大驚小怪。」

　　「啪。」招娣一巴掌把鍋鏟拍到地上。

　　許老三呆住了，他惱怒地甩了招娣一巴掌：「你個臭丫頭，給你說話，你卻一點都不知好歹。」

　　周紅英冷笑一聲：「她哪裡是不知好歹，她是不想你死。」

　　大家都愣住了。

　　史秀琴問：「娘，你這話什麼意思，我們怎麼聽不懂？」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，她，」周紅英指著招娣，氣的手指發抖，「她在米飯裡下老鼠藥了，我親眼所見，她要毒死我們所有人。」

　　許老三嚇的一腳把鍋鏟踢出去老遠。

　　史秀琴愣住，突然瘋了，她一把揪住招娣的頭髮：「我今天打死你這個孩子，這麼小就敢下老鼠藥，你是惡鬼投胎的吧？」

　　招娣護住頭大哭：「大伯娘我不是故意的，別打了，爹救我，奶，我錯了，我再也不敢了，別打了，救命啊。」

　　史秀琴雖然經常拿根棍子追著她兒子滿村跑，但真的下狠手去打沒有過。

　　但她此刻甩在招娣屁股上的每一巴掌都帶著十成十的力道，光是想想她都後怕，如果婆婆沒發現，他們都吃了，她的歲歲也吃了……

　　她恨不得去廚房拿把菜刀把招娣給剁了。

　　許老大是個老好人，要是平時早上來攔了，但他此刻一動不動，眼睛瞪著老三，脖子青筋鼓起，把老三看的害怕的轉頭要跑。

　　「站住，老三，你說今天的事情怎麼解決？」許老頭喊住兒子。

　　「爹，救我，大伯娘打的我太疼了，爹，我知道錯了，下次再也不敢了。」

　　招娣去抓她爹褲腳。

　　許老三把人一腳踢開，後退了幾步，他再混不吝也知道下毒的嚴重性，「不關我的事，我根本就不知道，你去求你爺奶，求我沒用。」

　　招娣跪到周紅英面前，小臉哭的跟小花貓似的：「奶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，求求您，我真的不敢了。」

　　「你的老鼠藥用完了？」周紅英冷著臉問。

　　招娣猶豫了一瞬，點頭：「都用完了，奶，下次不會了。」

　　周紅英冷哼，「呵。」她一把抓住招娣的後領，把人按到地上，手在她的衣服裡摸索了一會，摸到一個紙包，她拿出來一看，用藥包拍著招娣的臉問：

　　「這是什麼？」

　　招娣害怕的躲閃：「奶，這個我打算扔掉的，真的，我怕您知道生氣，所以才撒謊的。」

　　一家人皆是一臉失望地看著招娣。

　　「這孩子不能再留了，再留下去一家人的命都得被她嚯嚯完。」許老頭髮話。

　　許老三眼神躲閃地看著女兒，想求情又怕被罵，著急地想了會突然眼睛一亮，提議道：「要不送她外公那裡去吧，現在她外家隻剩下外公一個人，送她去正好做個伴。」

　　周紅英想了想覺得可行，「送去可以，但戶頭也得轉過去，簽個斷親文書，這幾年就當我們白養了，以後也不要再往來。」

　　「不，奶，我不去外公家，他家死了那麼多人，我害怕，晚上有鬼啊，我不要去，奶，我再也不敢了，真的不敢了，你打我一頓出出氣。」

　　「就這麼定了，今天就送走。」

　　招娣不哭了，從地上爬起來，擦乾眼淚，惡狠狠地瞪著周紅英：「走就走，死老太婆，你以為我稀罕，你天天管著我，讓我做這做那，還要去上學，有幾家女娃去上學的？你就是看我不順眼，不想讓我在家待著。

　　等以後我嫁個有錢人，過上了好日子，你可別來找我。」

　　說完她自己回屋，收拾了一大包東西，狠狠地瞪了在場每個人一眼，跟著她爹走了。

　　許老三帶著女兒，來到老丈人的村子。

　　他上次來還是丈母娘出殯的時候，他娘硬逼著他過來燒了紙。

　　老丈人家就在村口，大白天的還有日頭，許老三覺得那屋子看起來格外陰森。

　　算一算，有四條人命死在這屋子裡。

　　妥妥的兇宅。

　　進了要倒黴運。

　　站在門口喊了一會，門吱呀地打開，聽的許老三頭皮發麻。

　　開門的是他老丈人，算是一個老實人，一輩子被媳婦爬在頭上。

　　老頭瘦了很多，雙眼渾濁，很是看了他們一會好像才認出來是誰。

　　「老三，你怎麼來了？進來坐。」

　　招娣害怕的躲到她爹身後。

　　許老三咽了口口水，看了老丈人身後一眼。

　　院子裡雜草叢生，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黴氣，再加上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，怎麼看怎麼可怕。

　　「爹，是這樣，我在鎮上找了個事情做，你也知道我跟老宅已經分了家，招娣沒人管，我想把招娣送到你這裡，你看行不行？」

　　他沒說招娣做的壞事，怕老丈人不願意收。

　　「你爹娘不管嗎？」

　　「不管，我也沒時間管，爹反正你也一個人，就讓招娣陪著你，等你老了她還能給你養老。」

　　老頭看了眼招娣，好像看到了曉丹的小時候。

　　一個人太難捱了，老頭同意了。

　　接過招娣的東西。

　　「不，爹，我不想去了，我害怕。」

　　「害怕也回不去了，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你奶能原諒你？」許老三咬牙切齒地低聲說。

　　招娣抽噎著被外公帶進了屋，她扒著門框看著頭也不回離開的爹，心裡說不出的後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