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陸臨舟在她床邊守了一夜
曬穀場眾人沒了聲音,隻剩下尖刺的蟬鳴聲。
「放屁!」春苗嫂突然躥過來:「穗穗男人走了三個多月,要懷早就知道懷了!」
「所以我說,是野男人的野種。」姜春桃冷笑。
春苗嫂再也受不了了,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,手指幾乎戳到姜春桃鼻尖:「姜春桃,可不能血口噴人!穗穗這孩子平日裡勤勤懇懇,為陸家操持大小事務,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?你沒憑沒據,可別壞了人家名聲!」
劉寡婦扯著嗓子附和:「就是就是!穗穗連門都很少出,哪來的野男人?真是寡婦門前是非多,我特別感同身受!春桃,你要是拿不出證據,今天這事可沒完!」
「我有沒有血口噴人,請張婆子來摸脈就知道了。」姜春桃下巴一擡,眼神中滿是挑釁:「她是不出門,門裡不就有個男人?」
「……」
林穗穗的心猛地一沉,臉色變得煞白。
張婆子摸脈看孕極準,若是真的被摸出懷孕,當著這麼多人的面,她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。
名聲事小,要被浸豬籠事大啊!
她不想就此丟命啊!
林穗穗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,指甲深深嵌進肉裡,卻也止不住胃裡的翻騰。
她來不及多想,再次彎下腰乾嘔起來。
這個姜春桃,害人不淺!
王嬸還在心疼她那顆十滴水,小聲嘀咕:「桃兒說得也不一定全錯,我那十滴水公社發的,總不能有假。萬一真是孕吐,她吃了葯孩子掉了,可不能怪我!是你們讓給的!」
「放屁!」春苗嫂一聽這話,瞬間火冒三丈,叉著腰吼道:「穗穗是什麼人,咱們心裡都清楚!」
劉寡婦湊了過來,陰陽怪氣地說:「依我看,春桃就是嫉妒穗穗嫁給了臨山。現在臨山走了,她就想趁機抹黑穗穗,好出一口惡氣。」
曬穀場上亂作一團。
春苗嫂氣不過,吵架吵得口乾舌燥,就想借陸臨舟的水杯潤潤嘴巴。
剛拿到嘴邊,她突然頓住了,眉頭緊皺。
「這搪瓷缸不對勁!」春苗嫂鼻尖幾乎埋進缸口,越聞臉色越是難看:「臨舟,這甜水怎麼有股餿味?」
「不是餿的,今早新買的!」陸臨舟讓林穗穗靠在自己肩上,稍稍舒適些,又回答:「我今早在村口買的麥芽糖沖的!」
「這真是餿的,不信你們聞!」春苗嫂把搪瓷缸遞給他們。
王嬸探著脖子,鼻子使勁嗅了嗅:「哎呀!還真是餿味!這大熱天的,怎麼能喝餿了的糖水!」
李叔伸手奪過缸子,反覆聞了好幾下:「真一股子酸臭味,陸臨舟,你從哪兒弄來的這餿水!」
春苗嫂轉頭問陸臨舟:「臨舟,你是在哪買的?」
陸臨舟從口袋裡翻出一塊包好的、黏糊糊的糖紙:「今早在村口,春梅姐賣給我的。」
李叔接過糖紙,對著日頭眯眼一瞧,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:「供銷社的戳都沒撕乾淨!姜春梅這是拿陳年糖精糊弄人?」
人群瞬間炸開了鍋,劉寡婦叫嚷著:「上個月我家二娃竄稀三天,就是喝了她家的酸梅湯!」
「前天我當家的買紅糖,也不對勁!」
「去年臘八粥,我就覺得味道不對!」
這事一出,吃過姜春梅賣的東西的人,不管自己吃的餿還是不餿,想起來都有點餿了。
七嘴八舌的聲浪裡,姜春桃默不作聲,悄悄往後挪。
春苗嫂眼尖,突然揪住她襯衫下擺,不準她跑:「春桃啊,回去勸勸你姐,做人要講良心!」
「可不是!一邊賣壞水,一邊還說人家穗穗懷野種,真壞啊!壞人名聲!」
「就是,就她在傳各種陸家謠言,嫉妒誰呢這是!」
姜春桃有口難辯,臉上一陣紅一陣白。
她甩開春苗嫂的手,轉身想要跑,慌亂中涼鞋掉了一隻。
正彎腰去撿時,陸臨舟突然舉起搪瓷缸,大聲說道:「姜春桃,喝甜水!」
姜春桃想著自家大姐再怎麼也不會賣完全餿掉的東西,肯定是林穗穗懷了野種,想以這種方法來掩飾過去。
「喝就喝!」姜春桃賭氣灌下一大口,剛咽下去,臉色突然一變,僵在那裡。
她吞咽幾下,緊接著。
「嘔!」的一聲,姜春桃也在眾目睽睽下吐了出來。
陸臨舟舉著空缸子,啟唇笑道:「春桃也懷崽了吧?」
「……」
蟬鳴聲愈發響亮,蓋過了姜春桃邊跑邊開,邊嚷著讓張婆子來診脈的聲音。
林穗穗倚著樹,隻覺得劫後餘生。
……
頭頂破吊燈晃啊晃,室內昏黃,將林穗穗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。
她盯著牆上晃動的影子,有些失神。
今天曬穀場發生的事讓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,好在後來大家注意力轉移了,也就散了。
李叔和劉寡婦熱心地送她回來,春苗嫂住得近,也是順路。
一路上,陸臨舟攙著她,也不逾矩,頗有幾分小叔子照顧嫂嫂的正直感,這也讓林穗穗放心不少。
孩子腦子雖然傻了,但是在外面還是心裡有數的。
「穗穗,好生歇著,明日我蒸饃給你壓驚!」劉寡婦坐在床邊,伸手拍了拍林穗穗的手背,臉上滿是關切。
「多謝嬸子。」林穗穗回過神來,勉強扯出個笑容應道。
春苗嫂站在一旁,雙手叉腰,語氣堅定:「穗穗別怕,明兒我就去找姜春梅算賬!她賣壞東西坑人,絕不能就這麼算了!」
李叔不好進房,伸個腦袋進來,對林穗穗說道:「穗穗,你放心,這件事我們居委會肯定給你一個交代。姜春梅這行為太不地道,必須處理。」
「謝謝李叔。」
李叔又道:「延期交糧的事已經定下來了,你就安心休息幾天。那我就先走了。」
林穗穗點頭,堅持要下來送,卻被幾人按下:「你今天受了罪,趕緊睡下休息。」
大家走了,林穗穗躺在床上發獃。
李叔讓她安心休息,可這怎麼安心得了?
林穗穗從床上爬起來,枕頭靠牆豎著,她就靠在枕頭上。
她解開粗布腰帶看了眼,小腹平坦如常,可月事確實遲了半月有餘,再加上今天這突如其來的嘔吐,實在讓她有些擔憂,她是真懷上了。
畢竟原小說裡的情節,陸臨舟就是在她穿過來前那幾次種上的種子。
按照她現代的知識儲備,自然是知道沖洗之類的方法都是沒什麼用的,那她懷孕這事兒,就十有八九了。
神啊!
僥倖心理要不得!她這心臟為這事兒來來回回跟跳樓機似地,差點沒爆炸。
林穗穗深吸一口氣,她還是得為懷孕這事兒,好生做個打算。
……
夜深了。
林穗穗第五次從茅房扶著牆挪回來時,腿肚子抖得像篩糠。
路過後廚房,聽見裡面有聲響,她便伸頭進去看了眼。
陸臨舟正蹲在竈台前添柴火,鐵鍋裡翻滾著熱水,咕嘟作響。
林穗穗沒太多精力管他,堅持著回到房間躺下。她捂著肚子,難受極了。
不多時,陸臨舟進來了。
「穗穗喝!」陸臨舟舉著搪瓷缸追到床前:「喝這水治拉肚子的!」
林穗穗一想起下午嘔吐不止的自己,是因為喝了陸臨舟遞來的水,就下意識抗拒害怕。
「別、我喝不得了。」林穗穗擺擺手:「擱著吧!」
話音未落,腸子又絞起來,她卻已經走不動去茅房的這段路了。
「真的能喝,是之前哥哥拉肚,王姐給的葯!」陸臨舟認真道:「治拉肚子的,穗穗不怕。」
「真的?」林穗穗半信半疑。
「嗯!」
林穗穗勉強喝了一口,但胃裡也還在難受,她沒多喝就睡下了。
大概是那葯真有點用,林穗穗喝下以後,沒再跑茅房了。
雖然還有點痛,但也算是能迷迷糊糊睡下了。
林穗穗睡了沒多久,肚子又開始作怪起來。
她緩緩睜開眼,朦朧間感覺有雙手在給她擦汗,薄荷混著艾草的氣味飄來,是她昨晚喝的葯。
林穗穗睜眼,發現陸臨舟還坐在床沿,一邊給她擦汗,一邊在攪著碗裡的葯,散熱。
「穗穗醒了?喝葯!」
林穗穗擡眼,對上陸臨舟雙眼,這才看到他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,端著葯蹲到了她面前。
「嗯……」林穗穗艱難起身,聲音帶著些許剛醒的喑啞:「在邊上守了一夜?」
「是,來喝葯。」陸臨舟用勺子舀了勺藥,吹一吹餵給她。
林穗穗喝了一口,撩起眼皮問他:「怎麼不睡覺?」
陸臨舟面色擔憂,聲音裡帶著自責:「對不起穗穗。」
林穗穗一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