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獎勵一個親親
陸臨舟腦袋耷拉著,活像隻犯錯的小狗。
林穗穗瞧著有趣,故意闆著臉問他:「錯哪兒了?」
「不該買春梅姐的糖。」陸臨舟擡起頭,劍眉微蹙,汗濕的額發黏在眉骨:「穗穗喝了餿糖水,肚子疼。」
「行了,瞧你苦大仇深的模樣,沒怪你!」林穗穗笑道。
陸臨舟本還因為林穗穗闆著臉的樣子更低落,這時見她笑了,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。
他眸底亮晶晶的,像得到了莫大的獎賞:「穗穗不怪臨舟?」
「嗯。」林穗穗點點頭:「臨舟乖,臨舟救了我們,所以不怪。」
「救了穗穗?」陸臨舟偏頭:「怎麼救的?」
昨天要不是陸臨舟挺身而出,又是給她扇風吃藥,讓大家信了她是中暑,她就艱難了。
後來他還餵給姜春桃,以牙還牙,也算是替她「報仇」了。
林穗穗看著陸臨舟做了好事還不自知的模樣,覺得他著實有些可愛。
雖然他喝了這麼久的解藥,沒有什麼進展,腦子還是處於六歲小孩兒的狀態。
但關鍵時刻,還是挺能扛事兒的。
昨天他護著她的模樣,倒真有幾分男子氣概。
不愧是各個方面,都很能幹的男主陸臨舟。
「就是很厲害地救了!」林穗穗豎了豎大拇指:「臨舟真能耐。」
陸臨舟「蹭」地竄起來,後腦勺差點撞到一旁的櫃子上:「穗穗誇臨舟!」
陸臨舟摸了摸後腦勺,身子前傾,跪在林穗穗旁邊:「穗穗不怪臨舟,還誇?」
他那模樣實在有點可愛,林穗穗唇角壓都壓不住,竟然鬼使神差,傾身在他額間「啵」地啄了口。
「是,誇臨舟!」
可話說完,感覺到他額角沁出的汗留在唇邊,濡濕的觸感傳來時,她才驚覺不妥。
媽呀——
她是真上頭了啊!
餘後劫生的喜悅沖昏了頭腦,她可不能親他啊!
果不其然,陸臨舟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,立刻撲到床上來,捧著林穗穗的臉就要吻下去。
「這是獎勵吧?」陸臨舟在她唇上親了一口:「還要親!」
「親你個大頭鬼!」林穗穗笑著推他:「肚子疼肚子疼,別鬧!」
陸臨舟倒在床邊,看著林穗穗傻笑,卻也真不鬧她了。
「肚子疼,那吃藥!」陸臨舟端起湯藥,攪了攪葯汁:「以後臨舟會小心照顧穗穗。」
說著,陸臨舟端起他舀起一勺,放在嘴邊吹了吹,才遞到林穗穗嘴邊。
林穗穗順從地張嘴,喝下藥汁。
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,但林穗穗也已經習慣了,反正比昨天那個酸了的糖水好喝。
喝完葯,陸臨舟拿著溫水泡過的毛巾,擦掉她唇邊留下的葯漬,然後剝個顆糖喂進她嘴裡。
「穗穗乖乖喝葯,吃糖就不苦。」
林穗穗笑了下,朝著陸臨舟太太下巴:「你去桌子那兒,左邊抽屜打開,裡面有獎勵。」
「獎勵?」陸臨舟疑惑嘟囔:「剛剛不是獎勵了嗎?」
陸臨舟雖然疑惑,卻還是乖乖起身,去開抽屜。
拉開抽屜,見著抽屜裡躺著好幾顆糖,陸臨舟轉過頭問:「可以拿幾個?」
「臨舟長大了,可以自己判斷了。」
陸臨舟想了想,低聲道:「讓穗穗生病,不應該拿的。」
「那扣掉你喂糖水的那顆。」林穗穗道:「你拿救我的那顆吧。」
……
入了夜,姜春桃從樓上下來。
餘光瞧見後院地上擺著個搪瓷盆,盆裡的麥芽糖在月光下泛著金黃的光。
薑母弓著腰,手裡拿著竹片,使勁刮著盆沿翻拌:「桃桃快幫忙,這些得在日頭毒前……」
昨天她也喝了姜春梅賣給陸臨舟的麥芽糖水,那酸味直衝鼻子,一看就是壞了很久的。
她昨晚拉肚子拉了兩次,難受得厲害。
想想喝了好幾口的林穗穗,隻怕是更難受了。
她討厭死林穗穗了,但她絕對不能接受這是自己家人做出的事。
姜春桃知道姜家人都不喜歡陸家,卻沒想到他們能做出這種事。
這是連自家在村裡的名聲都不要了。
姜春桃越想越氣,一腳踢翻麥芽糖。
「幫個屁!」姜春桃冷哼了聲,轉身就走。
糖漿從盆裡傾翻,濺得薑母褲腳滿是黏漬。
「你幹什麼啊姜春桃?!」薑母舉著竹片追出來:「你可真是造孽啊死東西!」
姜春桃對於身後薑母的罵罵咧咧,隻當完全聽不見。
姜木匠正在前院打磨桌椅,見母女倆又鬧起來,放下手裡工具。
這天兒本就燥熱起來了,姜木匠整天幹活熱得厲害。
這娘倆一鬧,姜木匠更是被攪得心煩意亂,不耐煩地擺擺手。
「別嚷嚷了!腦袋都快被你們吵炸了!」
薑母仍不罷休,跺著腳指著姜春桃:「敗家玩意兒!」
門口傳來推車的響動,姜春梅闆著一張臉進來。
姜木匠看了眼推車,有點不滿:「今天這才賣了多少就回來了?」
「根本賣不出去,還有人去我攤子那鬧事!」姜春梅氣不打一處來。
薑母疑惑: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姜春梅狠狠瞪了姜春桃一眼:「還不是因為我這癡情的好妹妹!」
薑母噤了聲,幾人看姜春桃一眼,帶著明顯的埋怨。
昨天的事,早就傳到姜家人耳朵裡了。
姜春桃性子倔,因為她和陸臨山的事,姜家總是鬧得雞飛狗跳。
好不容易最近平靜了點,又出了這檔子事。
姜木匠不想發火,擺了擺手,對姜春梅道:「賣不出就自己吃。」
「哦。」姜春梅和薑母便把推車上的各類糖水稀粥往桌上擺。
最近剛開始天熱,正是賣這些的好時候,薑母一做就是一大堆。
現在賣不出去了,天熱又難以儲存,不想浪費就隻能都吃掉。
可量實在太大,姜木匠越吃越火大。
「你做那麼多幹什麼?」姜木匠沉聲惱道。
「梅子前兩天都賣得挺好,要不是這事兒……」薑母有氣難出,說著,又惱恨地瞪著姜春桃:「你多吃點。」
姜春桃冷聲回應:「吃這麼好,外人看見,還以為我們姜家過年。」
姜春梅一聽,火冒三丈:「你還有臉說,要不是你嘴賤非要去惹事,能出這事?」
薑母忍她半天了,附和道:「不知道你這性子隨誰,剛剛還把我後院一盆子麥芽糖踢翻了,孽種!」
姜春桃冷笑一聲,毫不示弱:「餿東西就該踹翻!」
「你還有理了?」姜木匠「啪」的一聲,把筷子狠狠拍在桌上:「本來隻賣給傻子,他拉幾天肚子就沒事了,你倒好,鬧這一出,現在全村都知道了!」
「是,我沒理,你們有理。」姜春桃把筷子一扔:「欺負陸臨舟是個傻子,故作賣壞糖給她!這怪我嗎?明明怪你們黑心!」
這話徹底惹怒了姜家老兩口:「你再犟嘴?!」
姜春梅也跳了起來:「你個蠢貨!再過兩年就是老姑娘了,還在這兒惦記死人!這麼惦記怎麼不讓爸做棺材闆的時候做大點,你也跟著躺邊上?!」
姜木匠氣得發抖,上去推了姜春桃一下:「再不把你嫁出去,我看你就要翻我姜家的天了!」
薑母:「我今天上午就找了幾個媒婆,明天就帶人來家裡相看!」
「相看個屁!」姜春桃大喊一聲。
姜木匠忍耐她已久,起身拽著姜春桃就往外趕。
姜春桃胳膊被捏得生疼,卻愣是咬著牙一聲沒坑。
姜木匠在她後腰上踹了一腳,不算重,但姜春桃還是結結實實摔到了地上:「你不嫁就給老子滾出姜家!」
姜春桃爬起來,忍著眼淚:「滾就滾!誰稀罕!」
薑母的罵聲追著她後背:「有本事別回來!」
……
才六月,柳灣村日頭就毒得能烤熟雞蛋了。
晌午的太陽像個大火球,到了夜裡,風一吹,外面倒是比屋裡涼快了。
蟬鳴漸歇時,林穗穗被熱醒了。她摸黑坐起身,粗布衫子早被汗浸得貼在後背。
林穗穗下床,去水缸前舀起一瓢涼水潑在臉上,瞬間涼快了些。
可也就那一會兒。
林穗穗渾身燥熱得厲害,一邊拍臉,一邊懷疑到底是天真有這麼熱,還是懷孕初期的身體燥熱。
還沒想明白,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。
林穗穗被嚇了一跳,手上一松,瓢子「噗通」掉進水裡:「你怎麼沒睡覺?」
「穗穗怎麼不睡?」陸臨舟頭髮有些亂,顯然是也已經睡過一覺了。
「熱得慌,你趕緊去睡。」說著,林穗穗整了整衣服,要出門去。
陸臨舟眉頭皺起,上前兩步攥著她手腕:「穗穗去哪?」
林穗穗擡眼看天,1981年的星空,乾淨多了。
反正被熱醒了,倒不如去海邊看看。
「我們之前去的金沙灘那邊不是沒什麼人麼?我想去吹吹風泡泡腳。」
金沙灘是陸臨山和陸臨舟有次無意間找到的,這年頭還有挺多沒被開發的海灘,沒什麼人,但風景絕美。
原主去過,存在於林穗穗的記憶裡,她想親自去看看。
畢竟她是個內陸人,對大海本就有無限嚮往。
「好。」陸臨舟點頭:「臨舟陪穗穗去!」
……
從江家出來,姜春桃捂著自己被踢的後腰,緊咬牙關。
想到罵罵咧咧要把她隨便嫁人的父母,想到冷眼旁觀的姜春梅。
姜春桃突然覺得很沒意思,這可是她一直以來最擔心的大姐。
姜春梅是個早產兒,腿腳沒那麼方便。之前按上工分糧的時候,姜春梅在家裡總是擡不起頭。
這樣的自卑,導緻她根本不敢相看好人家,也就一直單著沒嫁。
後來,柳灣村能做點小買賣了。
在大家都還沒這些想法的時候,姜春桃靠著在公社幹得好,得了一手消息,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商機。
她就自己掏錢,按照自家大姐的方便,給她做了個車子來擺攤。
薑母在家做,姜春梅拉出去賣,合作愉快。
因為她攤子做得好,得了不少誇獎感謝,姜春梅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起來。
她們沒記她的好就罷了,還因為陸臨山的事,處處為難與她。
姜春桃頭也不回地衝進夜色。
潮聲引著她往東走,她腦子裡卻亂亂的。
她和陸臨山是青梅竹馬,從小到大關於大海,都是他們一起探索的。
可後來,陸臨山娶了林穗穗,她恨極了。
再後來,她還沒來得及報復,陸臨山就沒了。
現在她又和家裡鬧成這樣,她沒地方去了。
等到姜春桃回過神來,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金沙灘附近。
這裡,陸臨山很早以前帶她來過。
姜春桃越想越委屈,可眼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,卻忽然聽到礁石後傳來些嬉笑曖昧的聲音。
姜春桃又好奇又害怕,放輕腳步小心翼翼走過去。
入耳的,竟是熟悉的兩道聲音。
姜春桃倒吸一口冷氣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