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風吹過臉頰，像刀割一樣，徐東升拉高圍巾遮住半張臉，又在吭哧吭哧蹬三輪兒~

　　“老婆，你說我們騎二輪自行車出來不好嗎？
速度還能再快點。
”

　　最主要的是，騎二輪自行車多浪漫啊，老婆坐後面還能摟他的腰，多暖和啊~

　　他面帶委屈，小聲嘟囔，“平時蹬三輪就算了，現在出去逛集市還蹬，搞得自己跟個黃包車司機似的。
”

　　林慧在後鬥墊了張破布，坐在小闆凳上，再拉開上面的棚子，擋住了風沙，手裡還拿了一把紅薯幹啃，舒舒服服的。

　　非常無情，“我們要買東西，三輪車方便。
”

　　徐東升歎了口氣，他老婆真是不懂他的心啊~

　　自孩子出生之後，林慧就沒再出過門，好不容易能抽出時間，感覺自己終于能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了。

　　但孩子離不開她，縣城是不用想了，她最多隻能去一回鎮上，還得速戰速決才行。

　　他倆先去了一趟小黑市，出來時拎了一條魚兩條排骨，平時吃雞肉吃膩了，想換換口味。

　　徐東升看着車後鬥那兩袋面粉，皺眉，“我們家的面粉還有幾百斤，就是天天做饅頭也夠用兩三個月的，我們要買這麼多嗎？
”

　　他們家還是吃大米多，偶爾才吃面食，所以家裡的面粉在他看來已經很多了。

　　林慧微低着頭，面色正常，娓娓道來，平淡的語氣說着可憐巴巴的内容。

　　“我小時候家裡常常沒有糧食吃，就去山上啃野果子，餓肚子餓怕了，一有錢就想囤糧食。
家裡地窖的糧食越多，我就越有安全感。
”

　　她這話也不是假的，林家住山裡，缺糧。

　　雖然徐家也是頓頓喝粥，但是因為老太太偏心，徐東升很少有餓到胃疼的時候。
聽到老婆這麼說，一下子就心疼起來。

　　“買！
有時間我就在村裡買糧食，把地窖囤滿了！
”

　　老婆不就這點願望嗎，想要幾大件就買幾大件，大錢都能滿足，買點糧食算啥！

　　他們又去了供銷社，補充家裡的香料，什麼大棗、蝦皮等熬湯的好東西也買了一袋。

　　冬天就适合喝湯，暖身暖胃，營養充足。
家裡頭一個個臉都圓了不少，都歸功于林慧時不時熬的湯。

　　路過廢品站，林慧跟胖大爺對上了視線。
好長時間沒過來，大爺還記得她呢。

　　她喊停徐東升，然後下車跟胖大爺打招呼，“大爺，今天沒休息啊？
”

　　胖大爺吹吹搪瓷杯裡的熱茶，呼噜噜喝一口，然後說：“每天都是休息。
”

　　林慧笑笑，确實是，這樣的活計跟養老沒什麼區别。

　　“今天有沒有什麼好東西啊？
”

　　“我這兒都是人家不要的東西，能有什麼好的。
你往那兒看看，新來的，我還沒收拾呢。
”

　　林慧的視線往他指的角落看去，一堆東西疊得高高的，都積了不知道幾層灰。

　　她走過去，上手翻了翻，灰塵漫天飛。

　　她伸出手揮揮，一眼就看中最底下那個紅色的梳妝台。
看樣式，有點仿古的感覺。

　　這堆東西，也不知道是從哪個人家家裡頭搜出來的。

　　她咬牙，擡出來，這個梳妝台大概有她大腿高，還挺重。

　　半蹲下來，左右看，原以為是紅木的，可惜，她湊近仔細一看就露餡了。

　　上面有不少劃痕，能看出來這紅色是刷上去的漆，原木就是普通的木頭。

　　“咔嗒”幾聲，她拉開幾個小櫥格，都是空的。
正打算放回去，她突然發現了不對勁。

　　在櫥格内面頂上好像有個東西，她伸手進去摸。
手指碰到的東西有點軟，不是木頭的觸感。
她有點驚訝，一下就把手收回來。

　　她回頭看，徐東升正站在三輪車旁邊，跟胖大爺聊天聊得正高興，沒人往她這兒看。

　　她深呼吸，放輕松，然後喊，“東升，你過來搬這個梳妝台，我拿回去放床頭用。
”

　　徐東升走過來，看她選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梳妝台，有點奇怪，“要這個嗎？
”

　　“對，這個挺結實的，應該還能用幾年。
”林慧揚起笑臉，“大爺，這個梳妝台都花了，不值幾個錢吧？
”

　　胖大爺果然隻看了一眼，都沒有上手檢查，就說，“1塊錢拿走吧。
”

　　等徐東升把梳妝台放到車上，林慧才松了口氣，又轉頭翻出來幾本小學用的舊課本，打算給徐東升學學。

　　他現在都被人稱徐老闆了，再當文盲就不合适了。

　　本來還想逛逛的，林慧現在有點緊張，“我們去張婆那裡看看有沒有好布，給我爹娘他們買幾塊。
買完就回家吧，孩子們也該醒了。
”

　　孩子太小，她今年還是回不去娘家，隻能讓男人提前幾天過去送年禮。

　　家裡有了縫紉機，她給爹娘一人做一身衣服也快得很。

　　徐東升雖然有點失望今天的約會泡湯了，但也沒辦法。

　　林慧：有一個滿腦子風花雪月的老公，我也沒辦法啊......

　　他們家已經是張婆的熟客了，給對方的生意送了不少錢，過來敲暗号，什麼話都不用說，門開就往裡進。

　　這會兒好像來得不巧，張婆跟個年輕女孩在争執。

　　這女孩林慧沒見過，猜測是她在紡織廠工作的那個女兒。

　　年紀大概二十出頭，臉型圓潤可愛，但明顯性格很豪爽。

　　“我都說了，我不喜歡那樣的！
”

　　“都相了這麼多個，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？
”

　　“長得好看，比我高一個頭以上。
”

　　林慧看見她說着話還瞟了一眼徐東升。

　　這男人的外表還是有一定迷惑性的……

　　“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啊？
！
”

　　林慧還是第一次見張婆氣紅了臉還無可奈何的樣子。

　　可這女孩一點都不着急，還很幹脆地點頭，“長得好看，我每天看他的臉能多吃兩碗飯。
”

　　說完她就進屋了，張婆深呼吸幾下，平複好心情，才對他們說，“你們前一段時間才買了那麼多布，不夠用？
”

　　“快過年了，我想再做兩身送娘家。
”

　　張婆臉色緩和很多，“要多少？
”

　　林慧選了灰色和深紫色各兩米，夠做一件棉襖的就行。

　　從張婆家出來，兩人在巷子口又碰到了一個熟人。

　　“你們這是有親戚在這？
”

　　“額，快過年了，出來提前備年貨。
”徐東升不慌不忙，好奇地看他，“李公安，你們今天這是又去查誰家了？
”

　　都不用問，他身後另一個公安懷裡還抱着一包紙牌，應該是抄了那個牌館。

　　徐東升心裡“咯噔”一下，好歹也算是他曾經的老巢了。

　　李公安闆着臉，“不關你的事，别問那麼多。
”

　　徐東升沒被唬住，他知道這個年輕的公安就是面冷心熱，還搭讪道，“你怎麼啥事都管呢？
”

　　李公安沒忍住，笑一聲，“以前十裡八鄉就一個公安特派員，比現在的我們可苦多了。
”

　　鎮上現在就幾個公安，人手不夠，當然什麼事都管。

　　林慧悄悄把在供銷社買的東西放在其他東西上頭，提着心，就怕被他查。

　　可公安正巧忙得很，沒空管他們，說了兩句話就跟後頭那個公安往巷子裡頭走去，還讓他們趕緊離開。

　　徐東升抓緊時間蹬三輪，等出了鎮，林慧的心才落了地。

　　卻突然聽到男人問，“你說張婆女兒和李公安是不是很配？
”

　　“啊？
”林慧一頭霧水，“你就知道李公安沒對象？
”

　　“他沒有，之前跟他唠過嗑，工作太忙，沒時間找。
”

　　這人還真是，跟誰都能唠……

　　“可是，你怎麼會想到撮合他們兩個？
嶽母在眼皮底下搞投機倒把，女婿是抓還是不抓？
”

　　這一對要是能成，那也太考驗人了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