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懇求
“伶牙俐齒。
”
他眉眼舒朗地輕笑,忽然一本正經的看着她,“妹妹騎的那匹馬,自來便已溫順著稱,怎會無緣無故地突然發狂了呢?
”
他意有所指,她心思玲珑,遲疑着問,“哥哥的意思是,這不是意外?
”
她也有疑惑。
那馬發狂的突然,和之前在跑馬場時的溫順截然不同。
裴琮之愛極了她的心思玲珑,一點就通。
“是不是意外還有待商榷,我自會去替妹妹查。
隻是妹妹自己也要想一想,平日裡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。
”
他點到即止。
看姑娘若有所思,憂心忡忡的臉,“好了,妹妹休息罷。
我先出去了,你好好歇息。
”
裴琮之起身出去,燕城還在外面守着。
見到他,滿臉歉意,“都是我不小心,琮之你把清棠妹妹交給我,我卻害得她受了傷。
”
又連忙問,“清棠妹妹她沒事吧?
可有大礙?
”
“無礙。
”裴琮之笑容清潤,又來寬慰他,“燕城你不必自責,這是意外,清棠她并沒有責怪于你。
”
“那就好。
”燕城滿是後悔,“早知如此,我就不帶着她進林子了。
”
原想着是哄她開心的,不妨惹出個這般禍事來。
采薇現在也是後悔一開始沒攔着她,紅着眼看沈清棠滿身的傷,“好好的姑娘,跟着去林子,怎麼就傷成了這個模樣。
”
又哽咽着問她,“姑娘現在可還疼不疼?
”
“好了,别哭了,我不疼。
”
沈清棠哭笑不得,反過來安慰她,“你哭成這樣,出去叫别人瞧見,還當我已經死了。
”
“呸呸呸。
”采薇忙來捂她的嘴,“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,快吐出來,小心叫老天爺聽見了。
”
真是可愛又忠心的小女婢。
沈清棠笑,伸出手去抱她,“好在這麼多年一直有你陪着我。
你放心,就算為了你,我也會保護好自己,不讓自己出事的。
”
在這個世上,她們彼此依靠,是唯一的親人。
沈清棠也惦記着營帳外等着的燕城。
她受了傷,不便出去,就托采薇拿了一方帕子給他。
“我家姑娘說了,她并沒什麼事,不過一些小傷,還請燕城世子不要挂懷。
”
采薇将那方帕子遞給燕城,“這是姑娘讓我送過來的。
她方才見世子衣袖邊髒了一塊兒,讓世子擦擦。
”
燕城看了看衣袖。
的确髒了一塊兒,想是方才在圍場裡尋人時太過着急,不慎蹭上的。
他接過帕子,卻沒擦,而是将它好生收入了懷裡,萬分珍惜。
采薇看在眼裡,沒說話,轉身回了營帳去報沈清棠。
姑娘聽了,眉也低垂,眼也羞澀,是與心上人心意相通的歡喜。
營帳外贈帕那一幕也落進硯書眼裡,他回去禀了裴琮之。
他聽着,面色沉沉。
“知道了。
”許久,他開口,指着桌案上一瓶玉肌膏對他道:“把這個給她送過去。
”
玉肌膏是宮廷之物,有祛疤煥顔之效,專供皇後貴妃與宮裡的各位娘娘。
裴琮之能有此物,是他方才特意去陛下面前求的。
姑娘都愛俏,哪個也不想自己身上留疤,沈清棠自然也不例外。
隻是,這倒是叫硯書不解了,他拿着玉肌膏疑惑問,“公子既然心疼姑娘,方才為什麼不早些出手?
”
裴琮之本可以救沈清棠的,早在馬兒失控之時。
他卻袖手旁觀,冷眼看着。
看着姑娘縱馬狂奔,颠簸一路。
看着她掙紮求生,努力将箭簇射出。
看着她從馬背滑落,滿身狼狽。
直到最後,生死關頭,他才出現。
裴琮之沒有回答,隻擺了擺手讓他出去。
硯書不了解沈清棠,他了解。
面上瞧着溫溫弱弱的,心裡的主意卻大得很,萬分執拗。
不讓她切身實地地經曆一場,她如何甘心,舍了這蓄謀已久的大好姻緣。
隻是當那馬中了梧桐落香的消息送到沈清棠面前,她卻沒什麼表情,隻淡淡對硯書道:“你回去和琮之哥哥說,謝謝他為了我的事如此上心。
隻是我如今并沒什麼事,這事便到此為止罷,不必再追究了。
”
“不必追究……”
硯書将此話傳回,裴琮之一字一句輕吐出聲,忽而唇角微彎,極輕地笑了一聲。
眼裡漆黑如墨。
沈清棠并不想将此事鬧開。
自打裴琮之跟她說了那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,她自己心裡便有了計量。
再兼方才硯書來說,那馬是中了梧桐落香才發狂,她心底便越發确定。
誰能有那樣大的權勢,悄無聲息動了秋狩用的馬也不叫人知曉。
“昭和公主?
”
采薇聽了詫異,“竟是她?
可是她之前在跑馬場不是還與姑娘說話來着,瞧着不像啊……”
昭和之前的平易近人她看在眼裡。
沈清棠抿了抿唇,萬分确定,“除了她,再無旁人。
”
她此前從未進過宮,自然也未曾得罪過什麼人。
現在想來,那宮裡的傳聞也并非都是假的。
至少,在燕城這一事上,昭和對她的敵意是真的。
沈清棠想明白這一點,心裡愈發有些焦躁不安。
她無權無勢,身份卑微,拿什麼去與昭和公主争?
裴琮之過來看她,屏退了采薇,也是問,“妹妹當真是下定決心了?
”
他意味深長,垂眸看她因緊張而顫抖的睫,緩緩道:“妹妹以前可不是這麼糊塗的人。
”
她聰明,玲珑剔透,向來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,從不會将自己陷入被動不堪的境地。
“我知道。
”沈清棠垂着眸,聲音很低,“可我還是想試試……”
她擡眸看他,眼裡盈盈蓄着淚,“琮之哥哥,我想試試。
”
她用那雙受傷的手輕輕去扯他的衣袖,怯怯懇求,“你幫幫我,好不好?
”
眼下,隻有他能幫她。
“為什麼?
”他面色平靜,卻是不解。
“我舍不得。
”
她舍不得這樁婚事,也舍不下這個人。
姑娘眼裡的淚終于顫顫巍巍落下來,破碎哽咽,叫人忍不住生憐,“琮之哥哥,我當真喜歡他。
為了他,我願意試試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