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元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。

　　她早就對楚博下了殺心。

　　什麼因果輪回，什麼上天自有公道？

　　如果公道來的太遲，那麼就失去了公道的意義。

　　在她看來，楚博再晚死一天，那都是對沈嘉朗和戚雲徵的不公，是對她自己的不公。

　　這種人死了也就死了，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，更不可能會覺得自己出手太重。

　　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。

　　她隻是在殺完人和奔波回來之後，緩過來，忽然開始有些擔心蕭雲庭了。

　　之前在路上接到消息，知道京營出事，但是那個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，她不可能會抛下近在眼前的獵物前功盡棄。

　　直到現在，害怕才逐漸湧上心頭。

　　她低聲問戚老夫人：“父親和祖父有傳消息回來嗎？
”

　　戚老夫人原本總覺得戚元太過清冷了。

　　可現在，戚老夫人卻覺得，戚元其實是一座看着毫無波瀾的溫泉。

　　你看着冷，卻是暖和的。

　　就如同此時，她分明是擔憂蕭雲庭和戚震戚老侯爺的安危了。

　　她含笑拍了拍戚元的手：“消息是還沒有傳回來，但是也沒有壞消息傳回來，何況你這個丫頭也是真的心急則亂，你怎麼忘了，若是太孫真的有什麼事的話，那夏公公還能笑着來傳旨嗎？
”

　　平時都是戚元一個人碾壓衆人，凡事都隻有她開導别人，沒有别人開導她的。

　　此時戚老夫人心中除了歡喜，又多了一些憐惜。

　　是啊，戚元實在是太過強大了，所以她都忘了，戚元其實還不過是一個剛及笄的女孩子啊！

　　戚元怔了怔，随即也有些恍然。

　　随即她就輕聲笑了一聲：“是啊，是我關心則亂了。
”

　　當天晚上，她就見到了蕭雲庭。

　　蕭雲庭這回倒是沒有爬牆。

　　他是正兒八經的跟着戚老侯爺和戚震一起從大門進來的。

　　想到這一點，戚震都還覺得心情有點怪異。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讓殿下走正門的，沒想到現在終于走了，他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。

　　戚老夫人則歡喜的了不得。

　　俗話都說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歡喜。

　　她這個祖母看孫女婿，其實也是一樣的。

　　蕭雲庭當真是處處都好了，更難得的是他對戚元的用心。

　　跟着戚震戚老侯爺一道回來，那看樣子是剛從宮裡述職就趕來的。

　　有這一份用心，就勝過世上絕大部分男人了。

　　她急忙讓戚二夫人吩咐廚房開火，做一頓豐盛的宵夜。

　　家裡上上下下都随着蕭雲庭的正式到來忙碌起來。

　　以前蕭雲庭來，都是爬牆的。

　　殿下既然爬牆，那他們戚家當然也隻能當不知道。

　　現在這一次是走大門來的，那就不能當不知道了。

　　戚二老爺和戚三老爺都忙過來拜見。

　　蕭雲庭含笑免了禮：“今天本王是過來看望兩位小舅子的，隻講家禮，不談君臣，二位叔叔不必如此拘謹。
”

　　戚震的面色有些複雜。

　　看看人家殿下這多會說話？

　　多和顔悅色平易近人？

　　就好像在京營連殺六十多人的不是他，嘩變之時親手斬殺祁鼎的大兒子鎮住所有人的不是他一樣。

　　真是怪不得能跟自家閨女兒互相看對眼呢。

　　這兩個人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。

　　而且殺人都如同砍瓜切菜一樣。

　　想到這一點，戚震的心情更複雜了。

　　喜歡自家閨女的另一個人，也就是賴成龍，同樣也是這種殺人如同砍瓜切菜的人。

　　怎麼，沒達到這個标準的，是不配自己女兒多看一眼嗎？

　　他歎了口氣。

　　但是現在不是歎氣的時候，他知道蕭雲庭過來除了是看沈嘉朗和戚雲徵，還有就是想看戚元。

　　雖然外面都傳瘋了，所有人都認定楚博是死在了女色上頭，是死于馬上風。

　　但是不管是他們還是蕭雲庭心裡都清楚，真正殺了楚博的一定是戚元。

　　看完了沈嘉朗和戚雲徵之後，戚震便特意讓戚二老爺和戚三老爺跟着自己去書房商量寫奏章的事。

　　将空間讓給蕭雲庭跟戚元。

　　戚老夫人她們更是早就已經借口去看菜單的看菜單，去吩咐下人準備的準備，都出去了。

　　戚雲徵和沈嘉朗吃過藥已經躺下，戚元便跟蕭雲庭一起從他們的院子裡出來。

　　夜裡微風拂過，天已經不再那麼冷了，剛被春雨淋過的桃花落了一地，空中還隐約傳來四季桂的清香。

　　蕭雲庭跟她從湖邊走過，一路都靜默無言。

　　直到戚元轉過身看着他問他：“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？
”

　　怎麼會沒有話要說呢？

　　他毫無預兆的忽然上前一把将戚元攬住：“對不住。
”

　　愛是常覺虧欠。

　　他隻要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，楚博這個内閣首輔，文臣中的領軍人物，竟然跟戚元進行了一場幾乎是不見血的厮殺。

　　就覺得心驚肉跳。

　　同時也恨自己思慮不夠周全。

　　分明每一次都跟自己說，應該要為戚元想的周全一點，再周全一點。

　　她雖然很厲害，但是自己不能真的當她是無所不能的。

　　可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。

　　連賴成龍都能毫不遲疑的從山西奔波返回，幫戚元收拾善後。

　　可他卻直到事情塵埃落定，才能趕回來。

　　他覺得自己實在是虧欠戚元太多。

　　戚元茫然看了他一眼，忽然有些想取笑他太過小題大做。

　　其實這真的沒有什麼對不住的。

　　若要說對不住，她在得知蕭雲庭出事後的第一時間第一反應也是繼續殺楚博啊。

　　為什麼要為這個說對不住？

　　可是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臉上，這才怔住，而後意識到，蕭雲庭竟然哭了。

　　她不可思議的同時卻又覺得心裡酸軟得一塌糊塗。

　　片刻之後，她輕輕地拍了拍蕭雲庭的後背：“沒關系，我們扯平了。
蕭雲庭，你真的沒有什麼對不起我，你做的已經夠好了。
”

　　蕭雲庭将她抱得更緊。

　　八寶在後面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，還是被六斤眼疾手快的一把給按住了，才沒興奮的喊出聲。

　　六斤瞪了他一眼：“你消停一些吧你！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