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茶室時，天空放晴了。淺草寺前遊人如織，顧有為買了兩支抹茶冰淇淋，兩人像學生情侶般邊走邊吃。

　　「想到什麼了？」顧有為注意到妻子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　　「我在想……」江桃舔了舔冰淇淋，「如果開發一款抹茶口味的面，包裝用水墨風格，取名和敬清寂……」

　　顧有為立刻掏出速寫本，幾分鐘就勾勒出一個典雅的設計草圖。江桃看著丈夫專註的側臉，突然覺得這次日本之行最大的收穫不是技術靈感，而是重新發現的夫妻默契。

　　傍晚，他們登上東京塔。夕陽西下，整座城市漸漸點亮。顧有為從背後環抱住江桃，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。

　　「看那邊，」他指向西邊天際，「據說天氣好時能看到富士山。」

　　江桃望著遠處朦朧的山影。

　　「有為，」她輕聲說，「回國後我想辦個設計比賽，徵集融合中日元素的包裝設計。」

　　顧有為親吻她的發梢：「我當評委。」

　　最後一晚，東京大學的宴請上，江桃意外遇到了居酒屋裡那幾個日輕員工。為首的男子看到他們，明顯一怔，隨即鞠躬遞上名片——日輕國際營業部課長，小林健太。

　　「沒想到顧先生是設計師。」小林用英語說，「我們對您的水墨理念很感興趣，或許……有機會合作？」

　　江桃與顧有為交換了一個眼神。商業世界就是這樣，昨天的競爭對手，明天可能成為合作夥伴。

　　回酒店的路上，東京開始下雨。顧有為撐開透明長柄傘，摟著江桃在雨中漫步。

　　「累嗎？」他問。

　　江桃搖搖頭，突然笑了：「說來好笑，來之前我滿腦子都是怎麼偷學日本技術。現在卻發現，最大的收穫是……」她頓了頓，「重新認識到我們倆配合得這麼好。」

　　顧有為停下腳步，擡起傘沿：「那是當然。」話音剛落，他低頭吻住了妻子。冰涼的雨珠從傘布滴下，落在臉上。

　　桃香廠實驗室裡，江桃盯著眼前這碗冒著熱氣的速食麵，翠綠的湯色在日光燈下泛著玉石般的光澤。她小心地挑起一筷子麵條，送入口中——抹茶的微苦與海鮮的鮮美完美融合，後調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。

　　「成了！」她放下筷子，對身旁的周斌說，「第七次調整，終於對了。」

　　周斌推了推眼鏡，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：「關鍵是找到了抹茶與味精的比例，3.5%時既能提鮮又不喧賓奪主。」

　　江桃將樣品裝進特製的包裝袋，上面印著顧有為設計的水墨竹林圖案，底部一行小字「和敬清寂·抹茶風味」。

　　「這個會不會賣不好啊，感覺國內沒人喜歡這個。」

　　老馬有些猶豫，這個口味。

　　誰知道江桃笑容淡淡的：「誰說我要賣國內了，小日……日本那邊很喜歡這個，賣給他們啊。」

　　「先生產二十份樣品，」她囑咐道，「十份送輕工部報備，五份給銷售部做市場調研，剩下五份……」她頓了頓，「我另有用處。」

　　三天後的早晨，江桃剛進辦公室，電話就響了起來。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滬市號碼。

　　「您好，是桃香食品廠江廠長嗎？」一個彬彬有禮的男聲，「我是日輕食品華國代表處的小林健太，我們在東京見過。」

　　江桃的手指瞬間收緊。那個在居酒屋嘲笑華國製造的日本人，現在找上門來了？

　　「小林先生有什麼事嗎？」她保持著職業化的平靜。

　　「我們總裁對貴廠的抹茶速食麵非常感興趣，」小林的中文流利得幾乎聽不出口音，「想約您談談可能的合作。明天上午十點，不知您是否方便？」

　　掛掉電話，江桃立刻召開了核心團隊會議。周斌、老馬、王麗娟圍坐在辦公桌前，傳看著那份來自日輕的正式邀請函。

　　「黃鼠狼給雞拜年，」老馬哼了一聲，「肯定沒安好心。」

　　周斌則更擔心技術問題：「他們怎麼知道我們開發了抹茶口味？實驗室數據絕對保密……」

　　「顧教授那邊……」王麗娟欲言又止。

　　江桃搖頭：「有為不是多嘴的人。」她轉向周斌，「把所有研發記錄整理好，特別是抹茶與味精配比的實驗數據。老馬，你去查查這個小林健太的底細。」

　　會議結束後，江桃給正在美院上課的顧有為打了電話。聽到小林的名字，顧有為明顯愣了一下：「真巧，昨天我剛收到東大校友會郵件，說有位新來滬市的小林健太要聯繫我。」

　　「太巧了。」江桃冷笑，「有為，幫我演場戲怎麼樣？」

　　當晚，顧有為「偶遇」了在外灘寫生的小林。正如江桃預料，這位日輕課長對藝術一竅不通，卻對顧有為的「朋友關係網」格外感興趣。

　　「聽說尊夫人最近研發了抹茶速食麵？」小林裝作不經意地問，「日本市場對這種創新很感興趣。」

　　顧有為按照江桃教的，露出為難的表情：「是啊，不過遇到了些技術難題……抹茶容易結塊，江桃為這個熬了好幾夜。」

　　小林眼睛一亮，立刻熱情地邀請顧有為去新開的日料店詳談。

　　兩天後的會面，日輕方面派出了華國區總裁田中宏和三位技術專家。會議室裡投影儀、樣品台一應俱全，架勢堪比國際商務談判。

　　「江廠長，久仰大名。」田中宏六十齣頭，銀灰色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，行禮時腰彎得恰到好處，「您在莫斯科的成就令人欽佩。」

　　客套過後，田中直奔主題：「我們想購買貴廠抹茶速食麵的配方和工藝，價格好商量。」他推過一個信封。

　　江桃沒有碰那個信封：「田中先生，我們更傾向於技術合作，而非一次性買賣。」

　　田中與身旁的技術專家交換了一個眼神：「當然可以。日輕願意提供最新的乾燥設備，換取抹茶配方的獨家使用權。」

　　談判進行了兩小時，最終達成初步意向：日輕提供一條價值八十萬元的生產線，桃香廠則提供抹茶配方，在華國市場共享使用權。

　　「合作愉快。」田中起身握手時，臉上帶著難以捉摸的微笑，「我們的法務部門會儘快起草協議。」

　　回廠的車上，江桃一言不發。王麗娟忍不住問：「廠長，真要跟他們合作？」

　　「拖時間而已。」江桃冷笑，「他們越著急，越說明我們的抹茶配方有價值。」

　　果然，第二天周斌就急匆匆地跑來報告：「廠長，實驗室的抽屜被人翻過！雖然東西都放回了原位，但我在研發日誌裡夾了根頭髮絲，現在不見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