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桃一把奪過文件，陽光透過紗窗，映照在了文件上的紅章上。

　　她一字一句的讀下去，嘴唇無聲顫動，當讀到「免征營業稅六個月」

　　突然「啪」地把文件拍在桌上，震得搪瓷缸跳了三跳。

　　「林保羅，張師傅！小周，都過來！」

　　她扯著嗓子喊道：「都過來看啊。」

　　腳步聲「咚咚咚」的響起，三人慌慌張張的進屋。

　　「怎麼了這是？？」

　　江桃眉開眼笑：「都來看看，咱們這下可省錢了！！」

　　「半年營業稅全免，算下來可不少了，夠咱們再給飯店裝修的好一點了。」

　　小周捂住嘴：「老天爺……」

　　林保羅已經掏出小本子瘋狂計算：「那有些東西也可以換進口的了！」「

　　在京市裝修最好還是上檔次一點，他們本來還擔心預算不夠。

　　「不止！」江桃奪過算盤，「噼裡啪啦」一陣脆響，「省下的錢能把二樓雅間全鋪上地毯！」

　　她突然轉身，雙手捧住顧有為的臉，「啵」地親在他額頭上。

　　顧有為一下子耳根通紅：「咳咳，這麼多人看著呢。」

　　張奮鬥呵呵一笑：「哎呀，現在的小年輕啊。」

　　江桃也有些不好意思。

　　「哎，慶祝一下，走，咱們下館子去！！」

　　她抓起外套，突然想起什麼，從枕套裡摸出個包，抽出三張十元大鈔塞給小周：「去稻香村買六斤核桃酥，給商業局送去——就說咱們滬市來的心意！」

　　暮色中的王府井大街華燈初上。江桃走在最前面，外套的衣角在春風裡飛揚。她忽然停在一家正在裝修的店鋪前——正是他們租下的綢緞莊。透過蒙塵的玻璃窗，彷彿已經能看到明晃晃的吊燈下，食客們推杯換盞的熱鬧景象。

　　暮色四合時，江桃領著眾人走進前門大街的「全聚德」。服務員掀開棉簾，一股混著果木香的鴨油熱氣撲面而來。

　　「樓上雅間！」江桃一開口，服務員的眼尖，瞧見她腕上戴的表，知道是外地來的體面人，腰立刻彎下三分：「您幾位這邊請——」

　　二樓臨窗的八仙桌上已鋪好雪白檯布。江桃接過菜單卻不看，指尖在紅綢封面上一點：「烤鴨兩隻，一鴨三吃。再來個幹炸丸子、糟熘魚片、火燎鴨心……」她突然擡頭，「有新鮮的豌豆苗嗎？」

　　「今早剛摘的！」服務員看這個外地女人出手闊綽，態度很是恭敬。

　　「給豌豆苗清炒一盤子，也送上來。」

　　那服務員低頭在小本子上記下江桃要的菜。

　　點點頭：「好嘞，您等著！！」

　　最先上桌的是冷盤。水晶肉顫巍巍的，邊上圍著一圈腌得通紅的山楂糕。張奮鬥夾起一片對著燈照。

　　薄如蟬翼，幾乎能透光。

　　「這刀工…………」

　　他嘖嘖稱奇：「果然不愧是首都的大飯店啊。瞧瞧這刀功。」

　　忽然滿室飄香，戴白帽子的片鴨師傅推著餐車進來。案闆上，油亮的鴨子還冒著泡，師傅的刀刃在鴨胸一劃，金黃的鴨油立刻湧出，順著脆皮往下淌。

　　「第一盤，鴨皮蘸白糖！」

　　江桃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鴨皮，在白糖碟裡輕輕一滾。入口的瞬間，酥脆的皮下爆開滾燙的油花，白糖的顆粒感還未消散，已經化作一縷甜香融在舌尖。小周吃得眼睛發直：「真好吃啊……」

　　江桃也卷了一片嘗嘗：「確實味道不錯，有為，你也吃啊。」

　　顧有為倒也沒有客氣。

　　第二道糟熘魚片端上來時，雪白的瓷盤裡盛著芡汁。魚片被碼放的整整齊齊，上面撒著幾片翠綠的香菜。

　　小周舀了勺汁嘗，突然瞪大眼睛：「這糟鹵……」

　　「是福建的紅糟。」江桃抿嘴一笑，「等咱們店開了，也託人弄兩壇來。」

　　正說著，服務員端來個青花海碗，裡頭奶白的湯麵上堆著翡翠般的豌豆苗。顧有為用公筷給每人夾了一筷子。

　　豌豆苗的清香裡藏著若有似無的葷鮮。江桃嘗了一口，突然放下勺子：「小周，明早你去趟菜市場，找找有沒有賣活鴨的攤子——咱們得試試用鴨架吊湯底。」

　　小周點點頭，吃的滿嘴流油：「好嘞！！」

　　接下來的日子，江桃忙得腳不沾地。她找來了裝修隊，親自監督每一個細節。

　　店鋪原本是家老字號綢緞莊，保留了傳統的木結構。江桃決定保留這些古樸的元素，又加入了現代的設計——牆上貼著淡雅的壁紙，天花闆上裝了新式的吊燈，桌椅則是請木匠定做的，既有傳統雕花，又符合人體工學。

　　「江老闆，這燈是不是太亮了？」裝修隊的老李撓著頭問，「老京市人吃飯喜歡暗一點的氣氛。」

　　江桃搖搖頭：「不行，我們要讓客人看清楚食物的樣子。再說，這燈多氣派！」她指著那盞水晶吊燈，眼睛裡閃著光。

　　這天下午，江桃正在店裡和木匠討論櫃檯的設計，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怯生生地站在門口。

　　「老闆您好，我是，我是前幾天招人來的……這，這還要人嗎？」女人聲音很小，手裡牽著那個女孩。

　　江桃擡頭看去，女人約莫三十歲上下，面容憔悴但清秀，衣服雖然舊卻很乾凈。小女孩躲在母親身後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裝修中的店鋪。

　　「是你啊，進來坐……」江桃放下圖紙走過去。

　　話剛出口，江桃就看了一眼店內，到處瀰漫著雜亂的灰塵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：「還在裝修呢，咱們出去說。」二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。

　　「您會做什麼？」江桃問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什麼都能做，洗碗、掃地、擇菜……」女人聲音越來越小，「您千萬別不要我，我，我日子真的很難過，就剩我和孩子……您叫我做什麼都行！！！」

　　江桃心頭一軟。

　　「行，您明天就來上班吧。」江桃爽快地說，「先幫著收拾裝修後的雜物，等開業了再安排具體工作。孩子……可以帶到店裡來，後院有地方讓她玩。」

　　女人眼眶一下子紅了，連連鞠躬：「謝謝江老闆！謝謝！我一定好好乾！」

　　小女孩也學著母親的樣子鞠躬，奶聲奶氣地說：「謝謝阿姨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