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坐下。」
陸傾桉闆著臉,將許平秋按在了銅鏡前,聲音清冷,好似不容抗拒,但尾音卻帶著一種枝顫,似梅瘦將花未花。
「別亂動。」
陸傾桉又叮囑了一句,一隻手利落的用發簪將長發固定、盤結,隨後俯身,神色專註的去梳理許平秋的鬢角。
銅鏡中。
陸傾桉一襲青裙曳地,裙擺上銀線綉著的鹿紋,而許平秋也換上了陸傾桉準備的青色長衫,衣襟處綉著與她裙擺相配的鹿紋,他本就生得劍眉星目,此刻更添幾分清雅氣質。
兩人一坐一站,青衣映青裙。
「還成。」
陸傾桉對著銅鏡端詳了片刻,紅唇微勾,忽然心中生出了一種惡劣的想法,反正……已經沒有什麼能更糟了不是嗎!
抱著戲弄的心,陸傾桉緩緩俯身,在距離許平秋唇邊寸許處停住,溫軟的吐息拂過他的唇角。
明明泡的是同樣的花瓣,她身上卻總是更香一些,清冽中藏著若有若無的甜,讓人忍不住想湊近細嗅。
隻是在這抹清秀之氣就要觸碰到時——
咻!
飛舟外忽然傳來了密集的風聲,一道璀璨的流光劃過,緊接著是第二道,第三道。
陸傾桉像是在溪邊逡巡,被驚動的小鹿,忙慌的擡頭,但手腕忽然被捉住。
「傾桉這時候才想著跑,會不會太遲了些呢?」許平秋擡眸,靜靜的看著她,像藏了一分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「誰,誰要跑了,我隻是看看外面……」陸傾桉心跳陡然加快,卻強撐著不露怯色。
飛舟外。
隻見浩浩渺渺的天幕上,無數道瑰麗藍光如遊魚般掠過,時而聚攏成星河,時而散作流螢,光暈流轉似水,將整夜空都彷彿化作了幽邃的海,波光粼粼。
「這是什麼?」
許平秋被吸引了,鬆開陸傾桉的手腕,改為十指相扣,好奇的與她一同走到窗邊。
陸傾桉任由他牽著,目光追隨著那些藍色光痕,道:「藍翎魚,每年這時候都會遷徙。」
「真美。」
許平秋說著,目光卻從流動的魚群中,轉到了陸傾桉的側臉上,瓷白的肌膚泛著瑩潤的光澤,秀麗的清眸中像是倒映著星河流轉,隨著流光的明滅而搖曳。
陸傾桉靈眸微顫,沒有躲閃,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漸漸靠近,衣袂相觸,幾乎要融為一體。
忽然,在流光的外圍,又浮現了好些人,或馭器,或乘飛舟,人影綽綽,似乎是野生的釣魚佬。
魚在空中搖曳遊動,風便像水一般,他們便熟練地在風中拋竿,魚線劃出銀亮的弧光。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打破了夜的靜謐:
「老李頭!這邊魚群密集!」
「嚯!這尾夠勁!」
「別搶我窩子!爬!」
短暫的幹擾後,許平秋將目光收回,又問道:「可以吃嗎?」
「你好煞風景啊。」陸傾桉從他懷中擡起頭,清麗的臉上寫滿嫌棄,唇瓣微微抿著,像是想瞪他,卻又在藍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軟。
她嘴上嫌棄,身子卻未動,甚至悄悄往他懷裡靠了靠,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。
許平秋就知道她會這樣說,有些得逞的笑道:「我問的不是魚。」
「那是……晤。」陸傾桉的疑問剛開口,便被以唇封緘。
藍翎魚群密集的從窗外遊過,萬千流光映照而過,掠過他們相擁的剪影。
「蕪湖,上鉤了!」遠處,釣魚佬忽然發出了狂喜的聲音。
但這邊的艙室內,隻有交織的呼吸聲,輕微的喘息聲在靜靜回蕩。
…
…
「這魚有點醜啊。」
許平秋不道德的電了幾條魚上來。
但這魚明明剛剛飛著,發光的時候怪好看的,但噶掉後就顯得有些醜了。
「但這個魚很好吃。」陸傾桉說。
「是嘛?」許平秋看向魚,忽然躍躍欲試了起來。
「我來吧,這個魚太嫩了,讓你來,等下就給我端上一盤『碎屍萬段』了。」陸傾桉將魚端走,不讓它白死。
「好吧。」許平秋悻悻的幫陸傾桉把衣袖挽好。
隻是在陸傾桉弄魚的時間,許平秋無所事事,不由將『殘頁』拿了出來。
上面的文字還在詭異的蠕動,像是試圖往外逸散著苦痛。
許平秋嘗試用純陽真火去燒灼,但在火光中,文字蠕動的更詭異的了,像是被重創,但卻沒能傷及根本。
直到火焰陡然一白,文字像是發出了慘叫,不斷從殘頁上剝落,漸漸的,露出了一行正常的文字:
「司疫布劫,代天正綱常……」
許平秋連忙停下了火,可這行文字也很快淡去,殘頁變成了空缺,似乎需要往上『填寫』什麼,有一種可以塑造的感覺。
既然羽化真道可以污染這神藏,那沒道理自己不行啊!
許平秋經過了短暫的尋思——就決定是你了,賈泉!
他拿出了煉丹爐,將殘頁置入其中,然後先往裡面灌了丹丹閣的霧氣,再放了一斤賈泉煉的丹藥,一小碗陸傾桉煉的孟婆湯,開始大火收汁。
但許平秋感覺還是缺少了一點什麼,沉思片刻,忽然靈機一動!
遠在天墟,正在釣魚的踏海禦龍真君大祭司忽然感受到了法旨。
他猛地將桿一收,虔誠的站了起來。
「你抽什麼風?」算命的在一盤占蔔出了個下下吉,當即甩鍋。
「我收到了真君法旨!」拜神的說,「真君有令,要我為三劫穢氣赤痢靈官塑造金身,他能司掌人間下焦穢氣之劫,共有三劫。」
「一曰:赤痢,受劫者臀生赤玉痔,形如硃砂火瘤,痛如刀割,坐卧不得!」
「二曰:濡洩,受劫者腹鳴如雷,矢氣帶水,金汁滔滔,一瀉千裡!」
「三曰:火毒,受劫者如吞炭火,自喉至肛灼痛難忍,後竅灼痛,噴吐赤煙!」
「信眾可借其偉力,三劫合一,鬼神辟易!」
「這麼吊?」算命的猛地戰術後仰,他都不用想,這三劫在天墟能有多受歡迎,隻是……怎麼感覺有一分故人的影子?
「你說的這位赤痢靈官他的尊諱是?」
「賈泉!」
…
…
合歡宗。
賈泉看向一旁的鐘沐陵,十分認真的說:「純陽子,我忽然又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,有種菊花一緊的感覺。」
「確實。」鍾沐陵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,「純黑子,我也感受到了,他奶奶的,也沒人跟我們說,這所謂的煉丹感謝大會是這樣的啊!」
在兩人的面前,一片白花花,但全是肌肉猛男,空氣中充滿了焦灼的味道。
「那還不是因為你上次瞎說。」賈泉也沉默了,有些分不清原因是什麼。
但他感覺自己再看下去,眼睛就要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