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長生緩緩擡頭，看向那道觀眾供奉的道碑。

　　上面那個「道」字無比顯眼。

　　但陳長生心裡卻越發疑惑。

　　什麼是修仙？

　　什麼又是道？

　　陳長生身上道韻自行運轉，整個人開始脫胎換骨。

　　「這小子，現在悟道可不是件好事。」劍印中，小桃紅皺起了眉頭。

　　悟道，是涅盤期強者進入第三步時的關鍵。

　　這一步宛若天塹。

　　畢竟再一步就是天人，無數涅盤期強者終其一生，都無法悟道成功。

　　但陳長生在元嬰期的時候，就已經開始悟道，甚至還有種要成功的跡象。

　　「元嬰期悟道，長生的天賦實屬罕見，可他現在悟道，的確會成為化神期神元災的阻礙，要不要阻止？」葬仙棺語氣中也帶著些許擔憂。

　　悟道，是踏入第三步的關鍵。

　　可修士的道心如果無法達到第三步層次，提前悟道會讓道心承受不住，導緻道心迷惘，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天才就算有提高修為的手段，也會一步一個腳印的原因。

　　修鍊猶如平地建樓，想要建得越高，基礎就要越牢固。

　　當實力無法駕馭住自己的道心，輕則道基受損走火入魔，重者頃刻間被法則之力所反噬，灰飛煙滅。

　　「上仙心有所惑，也不必過於強求，有些事情時間到了自然會撥開雲霧。」就在這時，白髮蒼蒼的村長突然開口。

　　而他的這句話，讓沉浸在虛無縹緲中的陳長生恢復了一絲清明。

　　「繼續，還是停止？」陳長生有種感覺，如果他繼續下去，成功悟道之後，這天地法則恐怕都能被他所用，這可是第三步天人才能擁有的手段。

　　但他更知道欲速則不達，如今他修為隻是元嬰實力，若掌控天地法則之後，會不會有其他問題？

　　短暫糾結之後，最終他還是下定決心，將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給暫停，也不再繼續問心悟道。

　　隨著暫停，陳長生身上那種縹緲之感也逐漸消失，對於尋常修士來說，悟道是一種可遇不可求之事，特別是涅盤期強者，他們隻需要成功悟道，就能徹底踏入第三步，到達天人層次。

　　但陳長生在經歷了剛才那種虛無縹緲之感，現在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，他知道自己如果沒有找到修鍊的「因」，就強行悟道的話，絕對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。

　　所以，村長的打斷，看似隨意，卻是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。

　　而且悟道過程被打斷，也隻是暫時停止而已，如果陳長生想的話，隻要修為和道心都達到了可以悟道的層次，就能繼續開啟悟道。

　　涅盤期強者面對的桎梏，夢寐以求的悟道，就這麼被陳長生給暫停掉。

　　若是說出去，絕對能讓那些被這層桎梏困了千年，萬年的涅盤強者嫉妒到發瘋。

　　「不愧是天命人！」葬仙棺讚歎一聲。

　　他剛才幾次都沒忍住想要提醒，但是怕小桃紅不爽。

　　如今看到陳長生自行停止，他再次高看了陳長生。

　　「哼，我早就知道這小子不會繼續。」小桃紅躺在葬仙棺上，雙手放在腦後枕著腦袋，兩隻小腳丫翹著二郎腿晃動著，隻不過她雖然說得很輕巧，眼神中的欣慰根本藏不住。

　　雖然這小子貪財又好色，但是在這種事情面前，他從未讓自己失望過。

　　「多謝前輩。」陳長生從那虛無縹緲的感覺中回過神來，連忙對村長抱拳。

　　「上仙折煞老夫了。」村長連忙誠惶誠恐地擺手。

　　陳長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，然後擡頭看向遠處的那些村民。

　　如今已經入夜，田間傳來蛙鳴蟲吟，孩童們已經有了困意，婦孺將孩童抱在懷中，唱起了搖籃曲，漢子們也都喝得酩酊大醉，一個個嚷嚷著「繼續」。

　　胖子一邊嘲諷這些人的酒量，一邊抱著酒罈猛灌。

　　人間煙火，安寧祥和。

　　這裡彷彿一片世外桃源，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地方。

　　但陳長生卻始終笑不出來，他側頭看向一旁的村長，緩緩說道：「所以，這就是你的道嗎，狗娃？」

　　他的話，讓村長突然一愣，旋即臉色大變。

　　「上仙何出此言，狗娃已經睡著了。」村長混濁的老眼看向遠處躺在母親懷裡那個二狗孩童。

　　眼神中閃過一抹苦澀。

　　陳長生並未去拆穿，而是看向遠處，那一片祥和的景象，口中學著那小童唱著的童謠。

　　「仙山高，雲霧飄，二郎入道幾昏曉……」

　　從來到此處，他就感覺到此地的美好，正因為太過於美好，才讓陳長生內心有種不真實感。

　　哪怕他神識察覺不出這裡的異常，但他依舊在仔細地感受著一切，當他問狗娃為什麼修仙，對方那麼乾脆說出來，還有這些村民過於熱情，但是對他和胖子兩位修仙者並沒有太多恭敬，這些都能感受到些許異常。

　　而剛才老者出聲提醒時，他又想起剛來此地，狗娃在牛背上唱的那首童謠，終於有了一些明悟。

　　「夠了！」村長突然一拍桌子，神情終於不再淡然。

　　陳長生並未生氣，因為村長反應越發驗證了他的猜測。

　　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村長，村長低著頭看不清表情，但緊握的雙手卻能看出他內心並不平靜。

　　不知過了多久，村長深吸口氣，又化為幽幽輕嘆。

　　嘆息聲中，帶著無比痛苦和不甘。

　　「已經過去上億年，你還是放不下這份執念？」陳長生淡淡開口。

　　「何為放下？」村長這次並未閃躲，而是看向陳長生問道。

　　陳長生不答。

　　其實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
　　或許，這個答案就算悟道之後，也不會知曉，不然面前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，也不會經歷了上億年，都還沒有放下。

　　「放下又如何，放不下又如何，我就是一個失敗者罷了。」村長說著一揮手，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突然鬥轉星移！

　　日月交替，朝陽初升。

　　村口，已經少年模樣的二狗身旁站著一個飄然出塵的老者，他跪拜在父母面前，父親口裡罵罵咧咧，說著二狗不孝，母親則是眼含熱淚地叮囑他保重身子。